不知道你是不是个悲观主义的人,反正陶紫菀知道自己是。其实,悲观主义的人,不一定就是整天郁郁寡欢,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相反,他们可能看起来是个乐天派,整天没心没肺的,只知道嬉笑打闹。
陶紫菀想说,因为内心太过于悲观,所以害怕接触负面的东西,换句话说,对负面的东西没有任何消化能力,所以才会像向日葵一样,孜孜不倦的向着阳光奔跑。
因此,她之前所表现出来的洒脱率性,都是装出来的。她害怕放任自己悲伤的情绪,会陷入无止境的深渊,再也超脱不出来。
她知道,真正在乎你的人不会为难你,闫瑾既然能做出逃婚这样的事情,多半不会再管她的死活,也不会去救赎她。
一切的痛,只能她一个人承担。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感同身受,都是骗人的。
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陶紫菀都陷入默默疗伤的状态。表面上看不出任何悲伤,可是心底却完全没有愈合的迹象。
闫瑾和许黎黎尝试着找过她几次,都被她面无表情的漠视伤的体无完肤。
陶紫菀看着许黎黎因为愧疚而灰败蜡黄的脸,她心疼难过的同时,也很爽快。这种感觉,就像在叛逆时期和父母作对一般,看着他们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一副受伤的表情,当面洋洋得意,觉得自己牛气冲天,转过身心又一抽一抽的痛起来,如逆风执炬,反噬其心。
***
一个礼拜的假期很快就过去,她像往常一样上班,也早已做好心理建设,别人问起什么都见招拆招,唯一不要露出怯弱屈辱的表情。
陶紫菀还没进写字楼就遇到同事肖筱,她热情的跟紫菀打招呼:“几日没见,气色好很多了呀?”
紫菀抿着嘴笑:“那可不,平时起得比猪早,睡得比狗晚,最近这几天终于过上老年人颐享天年的日子,今天差点就起不来。”
“是吗?这么舒坦?”肖筱诧异的瞪大眼睛,随后反问,“你不是应该日理万机度蜜月,夜不能寐早不能起么?”说着,肖筱还十分猥琐的拍了一下紫菀的后腰,“酸不酸?”
陶紫菀才不相信,她不知道自己被悔婚了。只是云淡风轻的一笑,摇摇头:“没,婚礼临时取消了。”
肖筱见紫菀上钩,连忙想追问下去,紫菀却摆摆手:“你不要在我伤口上撒盐啊!这事儿已经翻篇了,我可不想炒冷饭。”
“女侠呀,果真心大!”肖筱暗暗竖起大拇指,也没有自讨没趣,开始聊其他的话题,“你没来上班的这段时间,真是躲避灾祸。”
“怎么了?”
“销量又降了呗,老板天天找主编谈话,主编又请晴姐喝茶,晴姐当然要给我们施压咯,你可不知道,最近我们被虐待的多惨!”肖筱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陶紫菀反问:“有多惨?”
“你别幸灾乐祸,说的好像你还在休假似的,一会儿到办公室你就知道了。”这么说着,电梯就停下,两人走到自己的格子间,刚到位置上,她就听见晴姐面色阴沉的说,“互动谁写的?过来一下。”
隔得大老远,陶紫菀都感觉到晴姐身上的戾气。同事缩头缩脑的走向隔壁办公室,在晴姐转身的那一瞬间,他做了一个“阿门”的手势。
肖筱和陶紫菀是对着做的,她一抬头,就见肖筱对她使了个眼色,瘪瘪嘴。
陶紫菀后脊发凉,打个寒颤,这日子可难熬了。
等同事从晴姐办公室出来,陶紫菀偷偷摸摸的看她,正巧见她也望向自己,有种当扒手被当场抓住的感觉,缩缩脖子,赶忙四周环绕脑袋,顺便锤锤后颈:“哎呀,脖子好酸。”她假装坐得累了,舒活筋骨。
谁知道同事不尽没有装作没看见,反而向她走来。立在她身边后点了点她的肩膀:“紫菀,晴姐叫你进去一下。”
陶紫菀一愣,顿时脸色变成猪肝色,小心脏彭通膨通直跳,问:“晴姐找我啥事儿啊?”
同事估计被训斥的够惨,只是耷拉着脑袋摇头:“我也不知道,你去问问吧。”
“我滴娘。”她哆哆嗦嗦的站起来,最近都在休假,也不知道找她有什么事儿。她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到晴姐办公室,扣了扣门扉,“晴姐,您找我?”她特意毕恭毕敬的说“您”,这诚惶诚恐的模样煞是可爱。
晴姐忽然就笑了,向她招招手,十分亲切的说:“紫菀,过来,坐。”
陶紫菀又缩手缩脚的坐到沙发上,望着晴姐保养良好的脸,嘿嘿一傻笑,希望自己无辜的小眼神儿能够打动她,让她手下留情。
“紫菀,今天来公司感觉怎么样?”
“亲切可人!”陶紫菀点点头,肯定的说。
“同事没有为难你吧?”她想,同事为难我倒是没什么,您不要为难我就好,“怎么可能,大家都和和气气。”
“那就好。”晴姐似有若无的点点头,“既然你已经收拾好心情,那我们就把良好的状态投入到工作中来,你说好不好?”
“晴姐,您有什么事情请吩咐,小的愿意肝脑涂地!”陶紫菀低着头,俏皮的说。
“就你嘴最会说。”晴姐看着她朝气蓬勃的脸,刚刚被男朋友悔婚,现在居然还能够笑得这么开心,不由得感慨,年轻就是好,恢复能力强,治愈能力强,“最近我们杂志的情况你大概已经知道了吧?肖筱一定告诉你了。”
“是!”紫菀点点头。
“所以,现在有一个艰巨的任务需要你去完成。”说着,晴姐将一份文件夹递到陶紫菀手中,“这是下一期的专访要约的人物,不论你用什么手段,一定要得到他的同意。”
陶紫菀翻了翻履历,陆闲亭,男,28,恩德首席律师,以及一摞金光灿灿的获奖……她小心翼翼的往后翻,按照从前的惯例,这种高大上的人物一般都是象征性的发出邀请,但是没有人会选择他们这种苟延残喘快倒闭的杂志。所以,答应来的都是planB的人物。
她翻,空白的,她再翻,还是空白的,她还翻,依旧空白的。
晴姐冷冷的说:“别翻了,后面没有东西了。”
陶紫菀抬起头,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晴姐,您这是……”
“紫菀啊,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您说。”
“不逼一下自己,永远不知道底线在哪里。”晴姐大义凌然的说,“所以这一次,我们要放弃planB,不给自己留退路,才能拼劲全力!”
陶紫菀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竖起大拇指:“晴姐,有魄力!”心里却想,找死也不是你这样找的!
“不,最后要靠你拿出魄力,这一次的人物就交给你了。”
陶紫菀听到后,觉得自己想动态表情,先石化,然后裂了……裂了……
晴姐见她一张生无可恋的脸,连忙安慰:“紫菀,晴姐也是为了你好你知道吗?我本来以为你感情遭到挫折,特意给你准备这么有挑战性的任务让你转移注意力,谁知道你将心情整理的真么好,可见心理素质非同一般,可成大器!”
陶紫菀在晴姐的鼓励以及夸赞下,皮笑肉不笑的出了办公室。
肖筱见她出来,心疼的说:“小可怜儿,好好干啊!”
“你是不是知道!”陶紫菀恨不能掐死她。
“没办法,谁让你不在,最艰巨的任务当然留给你。”肖筱一脸委屈。
整个下午,陶紫菀一边收集陆闲亭的资料,看他往期的采访,然后准备写出一份攻陷城堡的方案。她“咦”了一声,肖筱立马就问她:“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人有点儿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间又想不起来。”陶紫菀苦思冥想一会儿,脑海里空空荡荡,想要抓住的一点讯息消失无踪。
“你说谁?陆闲亭?”肖筱一副“你丫别闹”的表情,“亏你还是做时尚杂志的,偶尔也要对照同行啊!他可是业内炙手可热的宠儿。”
陶紫菀瘪瘪嘴,看看别人的,然后在吐槽自家的有多low吗?她可没有自虐倾向。
到下班的点时,同事陆陆续续就走了,只要陶紫菀还对着电脑揉眼睛,因为长期盯着屏幕看,她眼睛酸痛发胀。肖筱伸了个懒腰问她:“不回家?”
“你先走吧,我拖了好久的进度,现在要赶回来……”她忽然发现,休假也不是什么好事,该你的事儿还是你的事儿,不过是把事情攒到一起,还没有工资拿,委屈!
“那你看着点时间,别想晴姐似的,一回神天都鱼肚白了。”肖筱提醒她。
“您老放心,您老慢走。”
因为还有一个版面的稿子需要写,校对,修片……等陶紫菀全部弄好后,都已经十点多了,再晚地铁都要停了。
她赶忙收拾收拾,背起挎包冲向地铁站。夜晚的风吹拂她乌黑的发丝,墨黑的夜幕中,零零散散的星宿散漫天际。陶紫菀仰着头笑了笑:“难得看见帝都的星星啊,好难得。”
晚上下班也就这点好,地铁人少有座位,但是空荡荡的车厢,一眼望过去只有一个乌黑的洞口,看得她一哆嗦,连忙拿出手机刷微博。
很快到了公寓楼下,一个身影从漆黑的角落走过来。她定睛一看,不是许黎黎还有谁。
咫尺天涯,物是人非大概就是这种感觉,明明是最熟悉的人,此时却觉得还不如陌生人。她无奈的摇摇头,准备不搭理。
“紫菀。”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许黎黎涩涩的开口。
陶紫菀犹豫一下,还是站住脚:“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紫菀,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许黎黎哑声哭出来,在橘黄色的灯光下,她面色苍白,嘴唇龟裂。
“对不起你已经说了很多次,我也知道了,你一直这么说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陶紫菀转过头,看着她反问,“是要求我的原谅吗?可是,并不是说做错了事,然后道歉,别人就非得原谅你。”
许黎黎眼巴巴的望着她,并不说话,随后眸中就涌出泪水,在眼眶里波光荡漾。
“呵,你现在是在惺惺作态给谁看呢?”陶紫菀看着她,冷冷一笑,“况且,我为什么要原谅你?我都还在痛苦,我为什么要让你解脱!”她猛地提高声音,声嘶力竭的怒吼,“许黎黎,你给我听好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并且我诅咒你,永远也得不到幸福。”
许黎黎脸上痛苦,又有些诧异,随后又转为心甘情愿受折磨的灰败。
“散了吧,我们回不去的。”撂下这句话,陶紫菀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楼道里的声控灯大概已经损坏,她特意用力踩踏楼梯发出巨响,却没有一盏灯亮起来。她像是一个孤独的旅客,在长长的黑暗的路上摸索,没有方向,也没有出路。
不要轻易背叛最亲近的人,除非你已经不再珍惜彼此之间的感情。
不然,最后受苦的永远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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