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出来混迟早要还（1）

晚上九点二十。

道场最后一堂训练课结束，学员们陆续离开，气派严谨的场馆逐渐安静下来，但受了龙寒蛊惑的言小言却还在与陪练进行着激烈的组手练习。

啪！啪！啪！

手刀、击打、脚踢、锁绞……

手起脚落，腿膝并用，身穿白色道服未佩戴护具的言小言对着满身都是护具的成年男陪练一阵猛攻。

一套组合技使完，男陪练低头认输。

“OSU！”

“OSU！”

练习结束，二人互行直立礼。

“师妹，只要你继续这样练下去，超越师兄指日可待。”男陪练离开后，完成教学任务的龙寒来到场地边笑盈盈地对言小言说。

“那师兄再陪我加练一场？”卯足劲的言小言还觉得没练够。

“现在时间不早了。”龙寒指指道场墙壁上的钟，“再练下去，你男朋友要着急了。”

“啥？”

“师妹，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交了一个帅哥男朋友也不告诉师兄我。”龙寒戳戳言小言的肩膀。

“……”言小言歪歪脑袋一脸懵逼，男朋友是什么生物，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龙寒表情神秘地看向大门的方向，“他都在外面等你了，还想骗师兄我？”

“不知道你说什么。”言小言跨出练习场往更衣室走。

“诶诶诶，那少年看起来真不错，个高脸帅，你们在哪里认识呢？难道是高中同学？”开启八卦模式的龙寒一路追着言小言问。

“现在还没到睡觉时间，师兄怎么就做起了梦？”言小言加快步伐。

“才不是梦好不好，师兄我可是问过那少年了哦。”龙寒得意地显摆了起来，“他说来这里就是为了等你。”

“师兄一定是听岔了。”言小言摇摇头。

“师兄我还问了少年的名字，少年说自己叫零治，专程来这里等言小言一块回家。”自家师妹天生丽质，但无奈就是对男人、恋爱一点兴趣都没有，虽说现在年纪还小，但龙寒却不希望她像自己一样因太过专心练习而错过了最美好的时光。

呲——

急停的言小言的脚底板与布满汗水的垫子摩擦出了不大不小却有些刺耳挠心的声响。

心无旁骛练习时，言小言脑子里思考的都是各种技战术组合和如何有效击倒对手的办法，什么爱好什么烦恼她早就把它们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而零治及其相关的事，言小言也决定不管了，所以要不是龙寒提醒，她在回家前肯定记不起来。

不过，零治会在道场门口等她这种事，言小言也不是没想过，但谎称男朋友这种窒息的操作却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是他亲口对你说的？”再次迈步的言小言口气冷淡地问龙寒。

“对啊。”龙寒冒着星星眼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案，言小言内心毫无波澜，毕竟老司机已经说过两回惊人言论了。

“你俩啥时候开始交往的？谁先告的白？”言小言不否认，信以为真的龙寒马上变身为话唠，噼里啪啦地问了一堆问题就像在查户口，“那少年比你大比你小？家庭状况咋样？学习成绩好不好？以前交过女朋友没？”

“……”

“还有还有，你家财神爷知道吗？你们交往多久了？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吧？师兄和你说，你还年轻千万不能随随便便就把自己交出去，知道吗？”

“……”

“他以后每天都会来接你吗？那师兄是不是要跟他搞好关系？对了对了，他看起来细胳膊细腿，肌肉线条却不错，他是不是喜欢运动？喜欢哪项运动？”

“师兄，你确定要跟我进女子更衣室吗？”龙寒的唠叨本事，领教了十年的言小言表示已习以为常，所以她不辩驳也不回应，只到了女子更衣室门口才出声打断他。

“师兄就不进去了。”龙寒双手蒙住眼睛转身往回走。

几分钟之后，换掉道服穿回校服的言小言背着书包走出女子更衣室，四处瞅瞅发现空旷的道场里只有几个打扫卫生的清洁员。

“呼……”没看到龙寒，言小言长舒一口气，她想，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再听他唠叨了。

但走到道场门口时，言小言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没有继续来纠缠自己的龙寒竟与等在外头的零治聊得不亦乐乎。

“我去！”言小言郁闷的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师妹，你终于来了。”言小言吐槽的声音极轻极小，但还是被耳尖的龙寒听到了，他心花怒放地朝她招手，“你男朋友很健谈。师兄我表示满意。”

言小言不搭理龙寒也不看零治，直接从二人身边走过。

“师兄，再见。”见言小言走远，零治一边向龙寒挥手道别一边去追她。

“呜呜呜，无论是身高还是外表，都配极了。”言小言与零治一前一后离开的身姿在楼层灯光的渲染下拉出和谐又美好的叠影，目送他们离去的龙寒激动兴奋到差点哭出来，“师兄我真是好感动。”

可站在电梯口等电梯的主角们脸上的表情却与龙寒期望的相差甚远。

“缠着我不算，还要捉弄我师兄？”言小言盯着电梯紧闭的大门，站在她身边的零治的样子清晰地映入了她的视线里。

“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男朋友三个字。”零治双手插袋目光也落在紧闭的大门之上。

今晚，零治还是穿着一身黑，去了眼镜将刘海弄成偏分的他气质与在学校时截然不同，他似乎是故意将那张俊俏脸蛋暴露在外的，那双失去遮掩的下垂眼也好像一直在悄然无声地散发着蛊惑人心的气息。

观察中，身旁等电梯的人陆续增多。

余光轻瞥，言小言发现来的是一群打扮时尚的女大学生，她们有的低头玩手机，有的叽叽呱呱大声闲聊。

但玩着聊着，她们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竟齐齐盯着零治窃窃私语起来。

——喂喂喂，你们看那男生是不是长得超帅……

——个子也好高，皮肤也很好……

——他的侧颜是不是像那个谁谁谁……

——旁边是女朋友吗？

诸如此类的话语一字不差地传到了言小言的耳朵里。

现在的妹子都喜欢随便对路人发花痴吗？

言小言实在搞不懂她们的脑回路，也不想她们把自己与零治联系到一起，所以她没等到电梯来就转身走楼梯去了。

见状，零治马上跟了上去。

结果那群女生又炸开了锅。

——我就说那是他女朋友吧……

——但女朋友好像板着一张脸，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小情侣吵架了……

——女朋友穿着校服，现在高中生就开始谈恋爱了，真厉害……

——想当初我们高中可是禁止……

进入楼梯间，议论声被安全门隔绝，感应灯亮起，空荡荡的楼梯间显得有些阴森和诡异。

哒哒哒，言小言快速下楼。

哒哒哒，零治以相同的频率和步伐始终与她保持着两级台阶的距离。

相对无言中，安静的楼道里只剩下纯粹的脚步声与细微的换气声。

言小言喜欢这种节奏和音频，此般全情投入的感觉像极了练习时的氛围，只要一心向前冲，周遭一切纷扰便会自动离身。

什么零治，什么结伴同行，什么英语考试卷，让他们都见鬼去吧！

嗡嗡嗡！

行至十楼时，言小言自我封闭的空间被书包里的手机振动声给打破了。

她朋友极少，少到手机通讯录里只有寥寥几人，所以她不得不停下来接电话。

“零治在道场门口等你，你见到他了吗？”是言如玉打来的电话。

言小言放缓步伐，敷衍地回了一声“嗯！”

“哎呀，看到你俩相处的这么好，我就放心了。我做了夜宵，你们赶紧回来。”

“嗯。”

“言言，你声音听起来怎么没精打采的？”

“没有啊。”

“那我就提前告诉你件刺激的事吧，你手上那张副卡我今天注销了。”

“啥！？”言如玉的话刺激得言小言险些吐血。

“我想着你现在高中了，自制力应该会比初中强，所以从这个月开始我会缩减你的零用钱。”

轰隆隆！

缩减零用钱几个字化作一道雷，劈得言小言外焦里嫩，当场失去生机。

“打的费、饭费、手机费，一天一百，一月三千。”

脑袋炸开花，头顶冒黑烟的言小言几乎是凭着本能在与言如玉周旋，“只有生活费？衣服鞋子珠宝周边饼干盒子钱全没了？”

“衣服鞋子我给你买。其他的你得自己省。”

“那有好几个月是三十一天呢？”

“那还有一个月是二十八天呢！”

“……”

“要是觉得不够用你就努力学习，考得好有奖，考得不好就罚。”

“……”

“好伙伴好老师我都给你找好了，你要加油学哦。”

“……”

“好了，你俩路上注意安全，我在家等你们。byebye！”

嘟嘟嘟，电话传来盲音，言小言的身子像断线的木偶一样沿着墙壁滑了下去。

一天一百！一月三千！

自己省钱！好好学习！

十六字真言，一朝回到解放前！

她购物车里月月计划购买的宝贝全泡汤！

“玉姐是受了什么刺激吗？怎么突然砍我的零花钱！”厄运突降，耷拉着脑袋蔫得似条老狗的言小言抱着手机喃喃自语道：“不能购物，那我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哒！哒！哒！

陷入失魂状态的言小言用大拇指不停按手机侧面的音量键。

反复几次后，当屏幕再度亮起来时，言小言手指颤抖地点开了支付宝，花呗额度显示为7500，这个月还能抢救一下，但下个月呢？

哪里还有下个月，还不上款，不仅额度会降，逾期过久，连入口也会关闭。

“苍天啊大地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盯着淘宝购物车页面移不开眼的言小言，双目犹如一潭死水，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滑来滑去，当一长溜的购物清单从眼前飞过时，她有种想撞墙的冲动。

咚！咚！咚！

念头一起，言小言的身体也当真做出了撞墙的动作。

“现在可不是撞墙的时候。”零治蹲到言小言身边，张开手掌护住她的后脑勺，“你书包里那张英语试卷还没解决呢。”

噗通，言小言一屁股跌坐在地。

那张15分的英语试卷如果落入言如玉之手，她连三千块钱也拿不到！

“喂……”言小言低着头，单手扯住零治的衣服死气沉沉地问他，“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嗯……”零治双手捧脸，思考了片刻才慢悠悠地吐出一个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