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吃瓜群众与英雄（1）

桑梓前脚入天台，后脚一染了头金毛、长得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同学又带了两个跟班闯了进来。

“我昨天说的数，你准备好了没有？”金毛女嚼着口香糖，双手插在裤袋里，气焰嚣张地问桑梓。

“我没有钱。”桑梓不敢抬头，只缩着脖子满脸畏惧的后撤着步子。

“别当我们是傻子！”金毛女歪歪头，“陆絮，抓住她。许悦，搜她身。”

命令下达，站在金毛女左边名叫陆絮的女同学走了出来，留着短发、长得跟假小子似的她走到桑梓身后双手钳住她的手臂。

桑梓不得动弹后，站在金毛女右边被唤作许悦的女同学立即上前搜身，皮肤黝黑、顶着一头乱糟糟玉米须头又动作粗鲁的她活脱脱一个化着暗黑系涉谷妆的不良少女。

惨遭二人前后夹攻的桑梓始终低着头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老大，钱包手机都没有。”将桑梓衣裤口袋全搜了个遍的许悦一脸失望地向金毛女汇报。

“这不可能啊，出来时我们已经搜过她的书包和课桌了。”陆絮双眉紧皱，表情显得十分着急与愤怒，“开什么玩笑，她爸可是百亿富翁，她戴得表、穿得鞋也都是奢侈品，会没钱包和手机！”

“你说，你是不是藏起来了？”许悦一手揪住桑梓的头发一手掐住她的下颌并以威胁的口吻质问道：“你最好乖乖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桑梓尖尖的下巴被做了美甲的手指给掐住，那白过常人的细嫩肌肤很快泛起了红，“我真的没有钱包和手机。”她瑟瑟发抖的开口，纤长的睫毛亦跟着眨眨，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你别耍我们了，大小姐！”陆絮是个暴脾气，耐心耗完的她一个激动便把桑梓给推倒在地。

“我没有。”倒地后，桑梓没有爬起来，而是蜷缩着身子侧躺在地并用双手死死地抱住头，“我所有吃穿用度都有专人打点，我根本不需要带钱在身上。至于手机，我嫌它打扰学习，所以一直都没带到学校里来。”她的声音在颤抖，但字句却说得十分清晰有力。

“哈，真不愧是有钱人。”金毛女嗤笑一声。

噗！

笑完，金毛女把嘴里的口香糖吐到了桑梓的身上。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明明昨天已经警告过你了，你却还是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金毛女一边迈向桑梓一边撸双手的袖子，“陆絮摁住她，许悦脱衣服。”

“收到。”

异口同声回答后，配合默契的许悦与陆絮在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内不仅把桑梓整趴下了，还把她的校服外套给脱了下来。

“你们……”双手遭反剪、上身只剩一件短袖T恤的桑梓被人死死地压在地上，“要对我……做什么……”虽然样子狼狈，但她的头颅依旧高昂着，眼神也是惧意与倔强并存。

金毛女掏出手机对准桑梓，“不做什么，就给你拍几张艺术照。”

“老大照相技术特别好。”许悦开始扒桑梓的T恤，“到时微博秀一圈，你铁定成网红。”

“不要……不要……”桑梓吓得脸色煞白，削瘦的身子似被渔网网住的鱼一样扑腾扑腾乱挣扎。

可是她力气很小，根本拗不过两个人。

不要！不要！不要！

谁来救救她！谁来救救她！

咔嚓！咔嚓！咔嚓！

空气中传来连续的拍照声，桑梓绝望地闭上眼睛。

这世上原来真的没有英雄，也不存在救世主，上帝、菩萨更不会显灵！

早知如此，她就该听爸爸的话，请老师到家里来授课，足不出户，什么困难危险，什么坏人坏事，她都不会遇到。

可是，她很喜欢很向往外面的世界，她不想成为笼中鸟，她总觉得世上一定还是好人多，她相信自己只要走出去便能再次变得平凡。

但现实总是如此残酷！

她为她的天真付出了惨重，不，是毁灭性的代价！

这一次，再不会像上次那般好运了！

这一次，她的人生，真的彻底完了！

“MD，有人在拍我们！”

放弃抵抗选择认命的桑梓的耳中又飘入了施暴者的嗓音。

那一声喊，包含了焦急、愤怒还有震惊。

是有人来救她了吗？

“老大，在那儿！”最先发现目标的陆絮伸手指了指设备房的屋顶处，“小屋房顶上有个女的正趴那拍我们呢。”

咔嚓！咔嚓！咔嚓！

说话间，又是一阵猛拍。

被发现不逃不求饶，这对金毛一伙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挑衅与讽刺。

“快把手机交出来，不然你就是下一个她。”陆絮上前几步，左手做出讨要的动作，右手指指趴在地上已泪流满面的桑梓。

“哎呀，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吃饱喝足正愁无聊的言小言意外拍到一场大戏，她哪里会那么轻易的如坏人们的愿，“我好怕怕哦。”

“怕就交出来！”金毛女站起身，双手插袋眯眼盯着言小言直看，那杀气腾腾的气场和眼神，换做一般人早就吓尿了。

但可惜，她们遇到的对手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言小言。

“校园暴力，花季少女在学校天台被同学脱衣拍照，这个独家新闻的标题怎么样？”言小言盘腿坐在屋顶上，她不看三人组，而是专心地检查自己拍出的照片效果如何，“脸和动作都拍得清清楚楚，恭喜你们，要上微博热搜了。”

“你敢！”金毛女气势汹汹地指着言小言。

“你们敢，我为什么不敢？”言小言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你俩把她给我揪下来。”金毛女眼神凶狠地抬抬下巴。

“是。”陆絮与许悦快步走向天台中央的设备房。

“等你们上来，我已经发好微博了。”言小言举起手机，手指点在屏幕上。

她们之间相距不过几米，爬楼梯上去撑死半分钟。

而要在微博发文配图，速度再快也得几十秒。

就这点时间差，只要上去抢下手机删除内容，吃瓜群众根本来不及发现。

陆絮与许悦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但她俩围着设备间转了几圈愣是没发现楼梯，空手攀爬两三米高的墙，她们办不到啊！

“老大，没有楼梯，我们上不去。”许悦又急又气地询问Boss。

跟班出击时，金毛女一直注视着言小言的动作，她发现她的手指一直定在屏幕上没动，那表示还有商量余地。

“你想怎么样？”金毛女问。

“一张照片一千块。”言小言晃晃手中的手机，“我刚才一共拍了六张，只要你们给我六千块，我就删掉照片。”

“你抢钱吗？”暴躁的陆絮忍不住放声吼道：“我们只不过是高中生，哪有那么多钱。”

“呵。”言小言舔舔嘴角笑道：“你们有没有钱不是我该考虑的事。付得出就一手交钱一手交照片，反之……你们懂得。”

“你知道我们老大是谁吗？”陆絮气势不减地威胁言小言，“而且你若不是大V，就算发了微博也没什么用。不想躺着出去，就乖乖把手机交给我们。”

“微博没用，我可以发给校长啊，再不济我还能打110报警。如果你们把我揍了，那就是罪加一等。”

“看我不撕了你！”气急的陆絮撸袖子就要上。

“慢着！”金毛女伸手拉住陆絮，眼睛瞪着言小言，“你说话可算话？”

言小言点点头，“我不过是求财而已。”

“我们现在拿不出这么多钱。”

“没关系，等你们筹够了钱再来找我也不迟。”

“我叫顾婉，一年三班。”顾婉先用拇指指指自己，而后两手又分别指了指身旁，“陆絮，许悦。一年七班。”

“言小言，一年五班。”言小言大胆的自报家门。

“言小言！”顾婉咬牙切齿地开口：“明天下午放学，我们在这里等你。一手交钱一手交照片。”

“没问题。”言小言做出一个OK的手势。

“哼！”顾婉双手插袋忿忿地转身离开，“我们走着瞧。”路过桑梓身边时，她还不忘踹她一脚。

闹剧结束，天台重归平静。

言小言慢悠悠地躺回装了饭盒的便当袋上继续睡她的大头觉。侥幸得救的桑梓则边擦眼泪边从地上爬起来。

经过刚才那一遭，桑梓的心情犹如过山车一般大起大落，现在，即便坏人已不见，她的情绪仍难平复，紧张到身体肌肉有些僵硬的她穿衣时，手与指头止不住的颤抖。

她整理仪容的速度极慢，于是她尝试着深呼吸，也尝试着看向言小言，以此来转移注意力。

从睁开眼的那一瞬，桑梓便认出了言小言，她知道她们是同班同学，但开学已大半个月，坐在第一排的她与坐在最后一排的她却未曾产生过任何交集。

不过，桑梓对言小言并非一无所知。

她记得，她第一天上学就迟到了两节课，第一次摸底考试则考了倒数第一。

她长得特别漂亮，性情却很古怪，班里的男同学总是议论她，总是想方设法找她搭讪，可她从不理人，所以他们都说她是可远观而不可采撷的高岭之花。

她很擅长运动，体育课的长跑项目，她的速度一骑绝尘，每次都甩第二名至少半圈。

她不参加任何社团，一到午休和放学时间，她准是最先冲出教室的那一个。

所以她想，性格迥然不同的她们应该一直都是两条平行线，永无相交的可能。

“谢……谢谢你……”拉好拉链的桑梓双手紧紧地攥着校服上衣的边，她低着头，紧张地开口。

“……”躺在设备房屋顶的言小言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理我？还是没听到？”桑梓又试着往前迈了几步并加大了音量说道：“谢谢你。”

“……”

不是声音不够大，而是她故意不理她。

为什么呢？

是觉得这件事并非值得道谢？还是她看不起像她这种任人欺凌与摆布的人？

要不，就这么算了吧？

可是，妈妈说过，受到了帮助必须要道谢。

桑梓鼓起勇气走到设备房下面，她抬起头用自己能发出的最大声音对上头的人喊了一句：“谢谢你！言小言！”喊完，她的面颊和耳朵立刻涨红了。

“不用谢。我只是个吃瓜群众，什么也没干。”三声谢，言小言其实都听到了，但由于不了解桑梓又抱着其他目的而来，所以她使出了欲擒故纵之计，然后等着看她的反应与诚意。

“不，你是英雄。”

之前，言小言对桑梓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学霸千金的人设上，她一身名牌却一点儿也不招摇。

上课认真听讲下课也书不离手，安安静静柔柔弱弱，说话嗓音极小，表面上待任何人都有礼，但实则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做什么都是一个人。

若非身兼班长与学习委员两大要职，她的存在大概和空气没什么两样。

明明是超级有钱人却成不了焦点，言小言觉得除了性格原因一定还有身份的关系，不少有钱人和外表出众的人常常会抱有这样一种想法，那些接近我的人绝对是图我漂亮、图我的钱！

说得没错，今日言小言出手也的确是冲着钱去的！

因为就她所接触的那些豪门子弟来看，他们的教养和素质通常高于普通人，所以当你有恩于他们的时候，他们一定会表示感谢！

可令言小言没想到的是，清高孤傲、不与其他同学过深交往的学霸千金竟会一本正经地夸她是英雄！

“我只是凑巧拍到了。你不用放在心上。”为了确认桑梓的夸赞是否出于真心，言小言伸着懒腰坐起身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一般人如果看到她们那样对我，肯定不敢拍照，也绝不会出声。”桑梓仰着头看言小言，眼里写满了钦佩与尊敬，完全没有敷衍奉承之意。

“哈哈，不好意思，我还真不是一般人。”言小言得意地用拇指来回刮刮自己的鼻子。

“明天下午放学，你打算怎么办？”桑梓眼中的倾慕随即化作了担忧，“她们几个认识在外面混的人，你惹上她们，恐怕……”

“放心，我自有办法。”言小言胸有成竹朝桑梓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