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关于梦想的那些事（1）

言小言血拼的方式向来简单粗暴，看中就买，从不讨价还价，也不犹豫纠结。但棒球装备，她没零治在行，所以这回买什么材质、买多少价位的，都由零治说了算。

不过，价位材质确定后，两个人却在颜色上产生了分歧，零治偏好黑色，言小言偏要亮色系，因为她是少女，必须粉粉嫩嫩的。

零治不想在公共场合与言小言打嘴炮，只好依了她，买了一根粉色、美国原产的枫木棒球棒，以及一副橘色的右投牛皮投手手套。

走出店门，言小言戴着手套，手握棒球棒指着零治说：“少年，我们去打棒球吧！”

“我记得这附近的rock公园有棒球打击场。”零治双手插在裤袋里，眼睛看向了某个方位。

言小言把棒球棒扛在肩膀上，“棒球打击场，我以前去过好多次，没意思得很。我要去真正的棒球场，我想看你站在投手丘上投球。”

零治满脸黑线，早知如此，他打死也不会告诉她自己会打棒球这件事。

“你上次说的交大，太远了。我们现在过去，到地方怕是太阳都下山了。”他拉起袖子看看表。

言小言将棒球夹在双腿间，空出手掏手机，“自从上次被你嫌弃远后，我就在找其他地方。去论坛和贴吧问了一圈，他们告诉我华师大有棒球队，也有棒球场。”

“郊区还是室内？”

“当然是市区。”言小言晃晃手中的手机，屏幕上的百度地图亮着一个红点，“离这五公里。就算慢慢散步过去也不会天黑。”

“你怎么知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无图无……”

“不好意思，这回有图有真相。看微信。”言小言打开相册，发了几张图给零治。

零治摸出手机，言小言发过来的不仅是通过手机定位拍下的有时间地点的图，场地的各个方位甚至门牌该有的都包含在内。

“哎……”零治暗叹一口气，投其所好的确能让言小言提高学习兴致，但同时也会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你难道，把我当成宫鸣了？”

她这么积极，他总觉得自己成了谁的替身。

他可没那么大能耐。

“我才不会把三次元和二次元搞混。我只是想看真人投球，比我厉害能教我就行。”言小言靠到零治身边，手中的手套敲敲他的手机，“看到这些图，你总该没话说了吧？”

“我如果说……”

“我去啊！”零治刚想说点什么，言小言便激动地打断了他，“这言省略号是什么鬼？我吗？”

言省略号等于言……。

零治通讯录里言小言的代称。

“我在你的通讯里不也是老司机。”零治淡定地收起手机。

“老司机好歹是中文啊，也很符合你的属性。但那个省略号是什么意思？你今天必须给我解释清楚。”言小言抬起球棒戳零治的胸口。

“省略号，你可以理解为无限可能的意思。”

“哈？”

“也可以把它理解为一个填空题。”

“填空题？”

零治嘴角向右上翘，勾出一抹神秘的笑意，“比如省略号处你可以填上同学、小姐、保镖、死宅、吃货、学渣、后座、马鹿、饼饼、血拼、lady、game、酱、桑等字词。”

零治一口气说完，根本不带考虑。

学渣之前的那些和lady之后的那些她都还能接受，但后座、饼饼、血拼、马鹿是闹哪样！？

尤其是言饼饼和言马鹿，在心里默念这两个名字时，言小言差点笑喷。

“你就不能用点好听的称呼吗？”她那不负责任的妈给她取得名字同样不负责任，但俗归俗，好歹上口，“比如美女，仙女，萌萌，宝贝之类的。”

噗嗤，零治倒是先笑了出来。

言小言叉腰挺胸，一脸严肃地问：“你笑啥？”

“美女、仙女、萌萌倒是可以和形象性格挂上钩，但宝贝……”说到这，零治突然停顿了一下，几秒后，他低头凑近言小言，摸着下巴上下左右好好地打量了她一番，“你这是想让我当你长辈还是亲密之人？”

嗡！

他轻飘却不轻佻的话语像根利刺一样扎进了言小言的心房。

“你你你你少占我便宜。”言小言抱着球棒快速后撤了好几步，当二人拉开几米距离后，她慌乱地掏出手机说，“我也要把老司机改成归零、零蛋、零碎、零乱、零花钱，哼！”

“这些太普通了，我记不住。”零治迈开步子走向言小言，擦身而过时，他笑着对她说道：“我建议你改成鸡零狗碎，热力学第零定律，零汤团，批零倒挂，血唬零喇……诸如此类的。”

什么零定律汤团，都是啥？明明说的是中文，言小言居然听不懂。

还有最后那个，除了一个零字，其余三个字怎么写她都想象不出来。

学霸对上学渣，智商果然只有被碾压的份！

啪！

言小言用力地跺了一跺脚，收起手机，她不改了，她就要叫他老司机，叫一辈子，哼！

五十分钟后，败了嘴仗的言小言，终于在脚力上扳回一城。

二人抵达华师大时，太阳还在头顶高高地挂着，但放假的校园却显得空荡荡的，坐落在足球场旁边的棒球场也与前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足球场上踢球的跑步的玩耍的，人不少。

棒球场却连个看门大爷都没有。

不过，这倒称了言小言的心。

从外观上看去，和日本漫画动画里描述的高中棒球场差不多，红色的土，高高的铁丝围网，没有看台，记分牌也是木质手写的。

沉迷棒球后，言小言便有了一个梦想，有朝一日她定要去甲子园看一场比赛。

“希望门没锁。”怀着紧张不安的心情，言小言来到铁网门前，手轻轻一推。

咿呀，沾了赤土的铁网门在开启的瞬间抖落了一地红色的沙粒。

“看来冷门运动也有冷门运动的好啊。”言小言就读的高中，网球场和运动场休息时大门都是上锁的，如果这里也一样，那么高的围网，她可爬不上去。

零治倒是希望门能锁上，不过既然开了，他便索性跟着她跨了进去，当鞋底与红土发生摩擦的一刻，一种久违的感觉扑面而来。

他与棒球结缘，要感谢一本日本漫画《touch》。

那时，他年纪很小，看不懂里面的感情，却莫名地对这项陌生而有趣的运动产生了兴趣。

于是，他求着父母买了一套棒球装备，可兴冲冲去学校找玩伴竟无人响应，最后只能回来跟爸爸玩。

但爸爸工作很忙，除了周末能匀出点时间陪他抛接几个球，其余时间，他都在一个人玩。

久而久之，他知道，在这个国家玩这项运动是没有出息的。

渐渐的，磨掉了色的球棒和破了皮的手套安静地躺在角落里，开始积灰，开始被遗忘。

他以为，他以后都不会再想起它们。岂料，父母移民的决定又一次点燃了他的梦想和希望。

当得知全家人要去加拿大后，他第一个反应便是，哇喔，可以找到一群志同道合的小伙伴一起打棒球了。

而他的这个愿望，入学即得到了实现。

虽是小学，却建了一座标准的棒球场，还有校队，以及地区性和全国性的比赛。

不过，刚加入时，他的技术是全队最烂的。

为了不拖后腿，为了能成为正式队员，他拼了命的训练，忍过汗水的洗礼，熬过时间的锤炼，他交到了朋友，也站上了投手丘。

七年级时，他立志要成为职业的棒球选手，以加入美国大联盟为目标。

八年级时……

咚！

思绪即将进入最不愿回首的那段时光，脚底恰好传来微微的震动。

零治的视线沿着脚尖一直往前，发现一颗沾满了红土的白色棒球停在那里。

“老司机，你在发什么呆呢？”

抬头，零治看见言小言正站在投手丘的位置向他挥舞着球棒，粉色的木棒，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特别耀眼的光芒。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球，情不自禁地走向了她。

每踏一步，鞋印便在他身后留下了前进的轨迹，不用回头，他也知道，那条印记是笔直的。

“这里是投手的位置，你应该去那边。”零治一边脱下背上的双肩包一边歪头示意言小言去打击区。

“我会去的。但我想先看一看投手丘的风景。”言小言背着双肩包，左手套着手套，右手的棒球棒撑在地上。

零治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手套，套上后把书包轻轻地放在离投手丘不远的地上。

“棒球的握法，你会吗？”零治左手握着球问言小言。

“只会最简单的直球。”

“那我先投几个直球给你看吧。”零治开始活动手臂。

言小言把投手丘让给零治，星星眼地看着他，“终于可以近距离看真人投球了，好激动。”

原地热身了几分钟，零治把外套脱了下来，言小言主动上前帮他保管。

“我许久没投了，鞋子抓地力也不太好，更没镁粉，别期待速度。”零治脚踩踩踏板附近的土地，手握球来回向手套里投。

“只要你愿意投给我看，我什么都无所谓。”言小言踮起脚尖，欲欲跃试。

零治深吸一口气，面对本垒的他想象着前方有捕手，然后双手慢慢高举过头顶，接着抬腿、跨步、投球……

呼！

球投出去的那一刹，他鬓角的发逆风扬起。

白色球体在晴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那些光阴的碎片似流萤一般从脑海中飞过。

咚！

棒球砸在护栏网上发出颤颤的声响，擦出点点星火的碎片又再次折返回来。

想要再玩一次棒球，想要再体验一回在赤色的泥土里翻滚奔跑的感觉。

……

……

注：

①马鹿=馬鹿=ばか=笨蛋傻瓜

②桑=さん=先生、小姐可以称呼任何人

③酱=ちゃん=对于女孩、小孩或者喜欢而又无尊敬的人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