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槿与姚小乔连忙将楚楚爸扶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治疗费用我们会想办法,我们会尽力发动社会爱心人士,为楚楚捐款的。”
“梁医生说,不用新方案的话,楚楚活不长。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一向不善言辞的楚楚爸激动不已,“她妈妈已经走了,说再也受不了这个苦。可是,楚楚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也不会丢下她不管!”
“我们明白,你放心吧!”两人将楚楚爸劝回去之后,默不作声地回到了车上。
她们心中都不太好受。楚楚还只是个10岁的孩子,却要承受这样的命运。治疗永远是个昂贵的无底洞,可是,她的父亲不愿放弃她,她们两人也同样无法放弃她。
悠扬的音乐铃声响起,莫槿拿出手机,接通了电话:“喂,哪位?”
“我是创豪资本的苏航。”电话那头,传来年轻的男子声音。
“苏先生?”刚刚还沉浸在楚楚的事情里,莫槿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对。杜先生有件事,想约莫小姐见面。不知莫小姐明天下午方不方便?”电话那头的苏航开门见山。
“明天下午?杜先生是要接受我的专访吗?”
“莫小姐来了,自然就知道了。”苏航处事是一贯的言简意赅。
莫槿爽快答应:“好。”
“那好,明天周日下午4点,世豪大厦66层创豪资本。”
见莫槿挂掉电话后,还在想着什么,姚小乔不禁开口:“谁约你明天见面?”
“杜舜煌。”莫槿平静答道。
“啊?!”姚小乔惊叫一声,“你真的跟他搭上关系了?”
“当然。”
“槿儿,你这么处心积虑地接近他,大学要读中文系,只为了毕业能顺利进入媒体,可以有机会采访他,接触他,你到底想怎么样呢?”
“我要嫁给他。”莫槿目视前方,面无表情,语气沉静。
姚小乔脸上一阵风云变幻,将惊讶、无奈、同情、心庝……好几种表情都迅速上演了一遍:“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当然。为了我爸爸,怎样做都值得!”莫槿平静得有些吓人的脸上,竟浮起一丝冷酷的笑意。
姚小乔再也无言以对。她踩着油门,启动了吉普车。
晚上,莫槿回到依园小区。她将楚楚半年前寄给她的一瓶纸鹤,从书架上取了下来,放在桌子上,然后趴在桌面上看了许久,也想了许久。
从第一眼看到楚楚开始,她就对楚楚莫名地心生亲切与好感。
她总有种感觉,那个眼睛大大的小姑娘,跟小时候的自己,竟有些相似。
尤为相似的是,当她们无从抗拒地遭遇命运的猛烈重击时,她们都是那样的恐惧、无助。
可是,她们同样怀着一丝希望,倔强地不肯向命运的无情妥协。她们都隐忍地选择了奋起反抗,想用最耐心的等待与坚持,期盼着命运给她们一个满意的结局。
还有一点相似的是,她们都有一个深深爱着女儿的爸爸。他给予女儿最深沉、最无私的关爱,成为女儿生命中,最可依靠最可信赖的温暖背膀。
直到如今,莫槿依然能清晰地记得,爸爸后背的坚实与温暖。
外出玩耍,每当她累得再也走不动,无论妈妈怎么劝说,她都哭着不肯再走动半步时,爸爸总是二话不说地把她高高举起,让她骑在他结实的肩背上,然后一路小跑着向前冲……
她总是记得,自己坐在爸爸肩头上的骄傲、快乐与安逸。
她甚至还记得,阳光下,自己幸福的笑脸、开心的笑声。
有时,她也会意识到,这些幸福的回忆里,或许夹杂了自己的想象。因为,一个人怎么可能看得见自己的笑容呢?
可是,她知道,这一切都曾是她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
在十三岁之前,她的生活是那样的无忧无虑。爸爸努力地为她和妈妈、哥哥,撑起了一个坚固幸福的家。她以爸爸的无所不能为傲,也以爸爸的极端宠爱为乐。
她从来不必在意,哥哥明里暗里的嫉妒。她只是尽情地享受着爸爸的宠溺。她知道,只要有爸爸在,哥哥外表再是冷傲,也根本不敢把她怎么样。
因为,只要她在爸爸面前哭诉哥哥欺负她,哥哥将毫无意外地收获一顿责骂。
幸福时光,曾在没心没肺和肆意快乐中静静流淌,直到那一日的突然到来!
那个可怕的日子,是她此后十年的回忆中,从来不敢轻易触碰的伤口。似乎只要特意忽略掉那一个时刻,心头的痛,就不会那样摧心裂肝。
可是,在这一个夜晚,莫槿抱着那瓶纸鹤躺在床上,却回到了那个尘封十年的惊悚时刻。
刺耳尖叫的救护车和警车长鸣,蓝色警戒线外神色惊恐的人群,警戒线内十几米处,跪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的妈妈,以及妈妈身前一摊殷红的血迹,还有那躺在地上,被好心人临时拿来的棉被遮盖着的人……
她知道,躺在棉被下的,是她最亲最爱最引以为傲的爸爸。
在爸爸被遮盖起来之前,她分明看到了爸爸惨无人色的脸,以及嘴角和头顶的股股鲜红。
爸爸稍稍弯曲的双腿,是那样怪异,与平日看上去的样子完全不同。她后来才明白,那是因为,爸爸的腿骨已经完全被摔碎了。
周围的人说,爸爸因为破产,从公司所在的32层跳了下来……
周边的熟人和警察都死死地拦着她,不让她走上前去,把爸爸看个清楚,也不让她走上前去,安慰妈妈一句。
梦中的她,心痛窒息得说不出一个字。她喊不出爸爸妈妈,也哭不出一滴眼泪,一如十年前真实的情境。
17岁的哥哥,个子已经很高。他冷着脸,将她拉出了人群。
她不知道,她是怎样被哥哥带回家的。
她只知道,连续两天两夜,自己不哭不笑也不说话。甚至,连忍着悲痛办完丧事的妈妈想尽办法劝她,她也不肯吃一口饭。
她第一次哭出声来,是在爸爸去世两天之后。哥哥依旧冷着脸,却红着眼睛对她说:“我们一定要替爸爸报仇!我们一定要帮爸爸夺回他被抢走的一切!”
“爸爸!爸爸……”对着爸爸笑容和蔼的遗像,她终于痛哭失声,泪流满面。
“是杜远怀,他骗走了爸爸的一切。他害爸爸身败名裂,害我们家破人亡!”哥哥咬牙切齿地说道,“只要我们兄妹俩活着,我们就不能放过杜远怀!”
“我恨杜远怀!我恨杜远怀……”
撕心裂肺、恨意弥漫的哭喊声,在她的梦中回荡,久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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