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陆念眉眼瞧着白氏红了眼眶要落泪，忙爬到白氏的膝盖上说道：“母亲，并没有顾妈妈说的那样严重，我不过是怕黑罢了。”

白氏听后，愈发的心酸，忍着泪，抚了抚陆念眉眼下的乌青，轻柔说道：“日后有什么事情，再不许瞒着我，若是再怕黑，便搬到母亲的院子里来，再不许有下回了，你年纪还小，若是熬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

大白氏看着一旁的顾妈妈，威严十足的训斥道：“眉丫头年纪小，不懂得深浅，你们跟在身边伺候的，还能不懂？这么些日子，竟是不告诉你家夫人，今日若不是赶巧了，被发现，你们这些做奴才的，预备着瞒到什么时候去？”

顾妈妈一听便跪了下来，磕头道：“姨夫人教训的是，是老奴伺候的不尽心，老奴日后一定警醒着，再不敢出这样的差错。”

顾妈妈是陆念眉的人，陆念眉打小就有护短的毛病，再者顾妈妈照顾她，也的确是尽心尽力的，因而伸出手去，往大白氏身上爬。

大白氏看着陆念眉圆滚滚的样子，心疼的抱过来，就听得陆念眉娇声娇语的说道：“姨母，顾妈妈是我的人，我不许她告诉母亲，她若是告诉了母亲，便是背主，所以，顾妈妈做得没错。”

大白氏点着陆念眉的额头，佯怒道：“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背主不背主的，你母亲还能害了你不成？”

大白氏的身上有很好闻的栀子香气，香甜却不腻人，陆念眉在大白氏的怀里咕哝着，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坚持说道：“母亲自是不会害我，可我也不舍得母亲难过，左不过说不说给母亲听，我都是这个样子，何苦让母亲跟着揪心？”

陆念眉模样像个粉团子，但实打实的十三了，放在旁人家里，都是要议亲的人了，自然不是小孩子的样子，什么都不懂得。

白氏听得陆念眉振振有词，每句话都说到她心窝里，愈发的心酸，泪珠子忍不住的往下滚，急忙用帕子擦着，老太太王氏神色也动容的很，丁氏跟着白氏抹了抹眼泪，说道：“眉姐儿懂事，比心姐儿还小三岁呢，竟是这样贴心，弟妹有这样一个暖心的小棉袄，可是要拜菩萨的。”

陆念心与陆念月坐在对面的玫瑰椅上，看着陆念眉在几人身边撒娇撒痴，气红了眼。

陆念心虽跋扈些，却也知道，当着镇国公夫人的面，不能放肆，若是镇国公夫人大白氏对自己的印象差了，她再想去了镇国公府，便难了……

陆念月低垂着眉眼，偷偷的瞧了眼老太太王氏。

二房的人没回京前，老太太偏疼她一些，她虽是庶女，但因为性子柔和，经常伺候在老太太跟前，因而丁氏即便不喜她，待她大面上也过得去。

可自从二房的二姐姐来了，老太太跟前便容不得她了。

陆念月又看了眼外间，缠枝莲纹落地罩后头，兰姨娘穿金戴银的站在一群丫鬟头里，像是个体面的大丫鬟，兰姨娘的腿不好，从早间服侍早膳，站到现在了……

陆念月的目光又落在陆念眉身上，慢慢垂下了头，嫡庶终究是不同的。

“好了，你也别哭了，能有个这么懂事的丫头，是你的福份。”大白氏抱着陆念眉不撒手，下巴冲着外间点了点，道：“外头的那个大夫，据说是什么山上下来，原是去荣安郡王府，给他们的世子瞧病的，这一次，若不是托了荣之的福，还请不来这个人，让他给眉丫头好好瞧瞧，说不得明个儿就好了。”

老太太王氏不知道荣安郡王府的世子是怎么回事，但是能给郡王府瞧病的，自不会是个招摇撞骗的。

丁氏则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若是给荣安郡王世子瞧病的，那定能治好眉姐儿的病，听说荣安郡王世子的病，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瞧了多少个大夫都不好。”

大白氏冷漠的看了丁氏一眼，不动声色的说道：“恩，荣安郡王世子好多了，任职已经下来，明日就要去刑部。”

丁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荣安郡王世子既是要去刑部任职，那自然不喜欢有人传他病弱的事情。

丁氏遮掩着笑了笑，有些冰凉的指尖，捏了捏陆念眉肉肉的掌心，温和慈爱道：“眉姐儿不用怕，去见了这个大夫，你以后便再也不怕黑了。”

陆念眉在心底里叹口气，只希望这个大夫是真的能治病才好，她是个极爱睡觉的人，现在煎熬着睡不得，实在是太难受了。

大白氏将陆念眉放下来，理了理身上的浅碧色牡丹纹罗裙，蹲下身，将陆念眉的手握在手心里头，温声叮嘱道：“别害怕，姨母陪着你。”

“念眉不怕。”许是方才已经睡了一会儿的缘故，陆念眉现在觉得身上暖洋洋的，尤其梦里那个处处是阳光的地方，似是一下子就驱散了身体里的阴霾。

陆念眉想，说不得这个大夫是真的很厉害，才进了陆府，就已经驱散了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陆念眉被大白氏与白氏领着去了外间，丁氏原也要跟上去，却被老太太王氏拉住了藕红色袖摆，压低了声音吩咐道：“既然原本是给荣安郡王府的世子爷瞧病的，那身份必然不低，你一会儿取了一千两银票，送过去。”

丁氏颔首，恭声说道：“老太太放心，妾身这就让账房的送过来。”

陆念心与陆念月还坐在方才的位置上，陆念心听得此言，猛地从玫瑰椅上站了起来，几步到了丁氏身边，压抑着怒气说道：“先前的香油钱，后头的做法事银子，这不到半个月，眉姐儿就花这么多的银子……”

陆念心终归记挂着大白氏就在外头，不敢大声嚷嚷，只心里不服气的紧，这才十几日一千多两的银子便送出去了……

丁氏借着袖子的遮挡，狠狠的掐了陆念心一把，疼的陆念心直咧嘴：“你若是再这般小家子气，小心我回去让你罚跪！”

老太太王氏也生出几分不满来，皱眉训斥道：“这不仅是眉姐儿的事，这关系到陆家的体面，你如今都十六了，将来嫁去周家，也是要做主母的人，若是连这点儿人情往来也看不通透，日后如何能撑起周家来？看来李嬷嬷还真是没有好好教导你。”

早间陆念心说这样的话时，老太太还是偏心她的，这会儿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老太太便训起她来，再加上周家的那门亲事……

陆念心委屈的坐回罗汉榻上，别过脸去，气呼呼的抹眼泪。

老太太王氏愈发的不耐烦，镇国公夫人大白氏岂是那么容易请来的？好容易看在二儿媳妇的面上过来，若是让大白氏以为，他们陆家委屈了眉姐儿，日后哪里还能与她们来往？

“心姐儿被惯的没个规矩，你去与她说个明白，若是让大白氏瞧见这场面，咱们陆家的富贵，也就到头了。”老太太王氏目光锐利的警告丁氏。

丁氏沉了脸，忙应下来，站在陆念心身边，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下陆念心的后背：“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半点眼力价没有？这是什么场合，也是你能哭的地方？”

陆念心凭白的被打了一下，愈发的羞恼：“打吧，打吧，陆念眉做什么都是对的，我做什么都是小家子气，你不如打死了我，让她做你的女儿去。”

陆念心长这么大，没这么委屈过，自小父母亲，祖母哪个不是顺着她的心意？如今陆念眉来了，她便做什么都是错的。

“你这孩子！”丁氏听了陆念心这样的话，又好气又好笑，少不得耐下心来，与她讲道理。

丁氏蹲下来，盯着陆念心银盘一般的脸颊说道：“你知不知道，若是你惹恼了镇国公夫人，她一个不高兴，就能将咱们陆家的所有生意都停了？到时候莫说是一千两，便是十万两，咱们也得拱手让出去，说不得你爹爹还有牢狱之灾。”

陆念心方才瞧着，大白氏还是挺好说话的，对陆念眉也慈爱的紧，因而不服气的说道：“她不过也就是个内宅的夫人罢了，哪里就那么厉害了？”

丁氏也不好给陆念心讲的太深，镇国公如今镇守边关，便是皇上也要敬着些，大白氏在京城里，可不是横着走的人？

这些朝廷里的事情，不适宜说给陆念心听，她方才不过透露了两句，大白氏便审视的瞧了她好几眼，若是被陆念心不知深浅的透露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丁氏敷衍着说道：“她是一品诰命夫人，时不时就要进宫觐见的，她若是觉得你欺负了眉姐儿这个外甥女，能饶得了你？”

陆念心想到自己家的生意，的确是要靠权贵撑着的，上回在母亲那里，便看到过要给官员的礼单……

陆念心止住了眼泪，撅着嘴道：“陆念眉太能烧银子了，倒不如早早的分了家，让她们自己花二叔的俸禄去。”

丁氏怒火蹭蹭的往外冒，恨不能当场给陆念心两巴掌，她们长房好容易为陆二老爷铺了路，成为了户部侍郎，正是能得了回报的时候，分家？这种时候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