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堰镇
李安庆生无可恋地写着自己的第十九道请召信,嘴上失心疯似的不停歇地嘀咕着。
“求太上老君显灵,让大理寺卿批了我的求命贴吧,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
堂外咚咚咚的传来一串沉重的脚步声,同时有人大喊。
“大人大人!”
李安庆脸色一阵发青,抬起头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在发抖,喘气都不稳了。
大门砰的一声被撞了进来。
李安庆看到冲进来的那抹高壮人影,正是每天都能见个几十次的仵作,当即眼白一翻,作势要晕。
仵作一个箭步冲上来,动作熟练地接住要脑门撞桌的李大人,说:“哎,别晕啊大人,好事!我告诉你的是好事!”
李安庆有气无力,连说话都是浑浑噩噩的。
“你这话说给鬼听,鬼都不信。我已经看透了这人世间的纷纷扰扰,反正什么好事都轮不到我头上,说吧,今天又出现了几具尸体?”
仵作嘿嘿一笑,在他黝黑的脸上,喜气掩都掩不住。
“十三具,外带一个偷尸贼!”
李安庆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十三具?一晚上的功夫搬十三具,你确定是贼?”
仵作无辜地看着他,说:“可是出现偷尸者了啊。”
李安庆可不是第一天上任的傻子,眼前的这个仵作拥有诚挚的想破无数案的远大志向,却空有一腔脑洞没有逻辑。
“你自己想想,我在这大半年了,你一共抓了几个偷尸者了。”
仵作果断摇头。
“一个都没有。”
李安庆在那一瞬间真的想暴起把这个睁眼说瞎话的人打死。
“我来告诉你!半年时间出现了八起盗尸案!除了两起是在荒郊野岭,是我们办其他案子的时候顺手碰上的,其他的目击者你全当成偷尸者盯了!人家又不是傻子!自己偷尸体把自己吓半死啊?????”
“尸体有什么好怕的,这明显是装的嘛。”仵作不解地看着他,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尸体更可靠的东西,就你们这些搞玄学的人才会怕这怕那。”
李安庆觉得自己某个跳动的筋马上就要断了。
仵作忽然瞪着他的身后,大惊失色。
“李大人你背后是什么!”
李安庆忽然觉得背后冒出了透人心脾的冷气,他僵着身,缓缓回头。
——背后什么都没有。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李安庆只觉得身心都化成了一股不可抑制的怒气!脑子里所有的理智全部被摧毁殆尽,他本能地操起桌上的镇纸,追在仵作后面,大喊。
“给老子站住!”
长相秀气的李安庆,也就这种时候特别有男子汉气概了。
一阵凉风忽而刮过,带上了大敞着的门,门内恍惚飘过一抹惨白色,只一闪,就被大门关在了里面。
白癸第一天上任,给他带路的除了大理寺穆先生之外,还多了一个一身贵气的年轻男人。
穆先生见怪不怪地给两人介绍。
“白大人,这位是盛京名人,具体名讳不用知道,以后见面叫一声坚哥就好。”
听到这名字,那贵气的年轻男人眼珠子转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白癸,忽然几步小跑上来,说:“我认识你。”
白癸习惯性地躬身作揖。
“我也认识你。”
两个人名讳全部省了,就算是打了招呼。
穆先生把他们的反应看在眼内,挑着眉问:“关系不错?”
“跟个鬼里鬼气的人关系不错?我那么没眼光吗?”男人直言不讳的态度让穆先生整个人目瞪口呆了。
白癸又躬身作揖了。
“高攀不上,你又想闹什么?”
男人板着脸,说:“叫坚哥,你来你去的,脸很大?”
白癸抚着自己的脸蛋,说:“我们家天生小脸,长得精致。坚哥叫不起,还是唤你一声魏兄吧。”
旁边一干等着的人全部色变。
穆先生拖着白癸到一边,厉声道:“你干嘛你干嘛?知道对方有身份还这么飙?之前不是挺温文尔雅吗?”
白癸大方地指指魏坚,说:“他就吃这套。不信你看。”
魏坚凝神,似乎正在琢磨着什么。
半晌后严肃说道:“魏兄不好听,叫坚哥!”
“……”穆先生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白癸走过去,低声说:“我们俩不是不熟吗?叫坚哥太亲切了,穿帮了的话别人会以为你才是正主,我就是个跟班。”
魏坚问:“我不够格当你正主?”
白癸顿了下,后退五步,躬身作揖。
“不,是小的不够格当你跟班。”
魏坚重哼,说:“算你机灵。你们都准备好了,该走了吧,你们坚哥屁股都坐痛了。”
白癸一本正经:“我是去上任,不是去玩。”
魏坚不以为然:“你觉得我像是去玩?”
白癸反驳:“你不是一直在玩吗?”
魏坚无奈摇头:“你啊,消息闭塞到这种地步,以后没我帮衬你,你可怎么办哟。”
白癸问:“又出什么事了?”
穆先生脸色一变,插身进来,说:“有话能别在大门说吗?这都围了一圈人在看热闹了。”
魏坚看了一圈,起身潇洒地朝边上的人招了招手,说:“大家不要客气,叫我坚哥就好了。我走了,以后见面大家都是熟人了啊。”
穆先生急哄哄地把这位大爷哄上了送白癸的马车。
一进去,白癸就说:“你装这么有病,别人以为你真是个傻子。”
魏坚抹了把脸,说:“不装傻怎么混日子。这里是盛京,不是行宫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白癸问:“行吧,又出什么事了?”
“昨晚上宰相家出命案了,死了三个人,两个身份不明,一个是他的宝贝女儿。我过去一看……”魏坚深深地吸了口气,神情一言难尽。
“现场很难看?”白癸猜测。
魏坚摇头,说:“少了具尸体。”
“……”白癸问:“堂堂宰相府都有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啊?”
魏坚摇头,说:“不是手脚干不干净的问题。这事情里里外外都透着诡异。失踪的尸体是宰相的女儿,照常理说吧,另外两具说府里那帮人看管不力还能说得通,但是丢的尸体是人家宝贝女儿。梁瑞又不是草包。”
说起这个梁瑞,大伙都知道他平时都是一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大肚样,凡事都以和为贵,从来不会当面得罪人。但他在盛京出名的并不是他的为官之道。
而是他的女儿。
梁瑞是出了名的宠女,传闻他的独女自小跟在他娘亲身边,六岁的时候她娘亲大病而亡,之后便一直由她娘亲那边的远方亲戚养着,一年只回家看爹一趟。
梁瑞在女儿回家的这段时间,朝务一概不管。皇帝老子说他,他就包袱款款递辞书,闹了几次之后,连皇帝都拿他没辙。就索性由他去了。
这一次的事情直接就让他女儿挂了,魏坚正被他哥逼着相亲,日子正难熬着了。于是趁机就给自己找了这么个差事,主动逃出来,跟着白癸避难去了。
白癸淡淡地说:“要不是偷尸的人厉害,要不就是有厉害的内贼在。”
魏坚摆了摆手,说:“我对这个没兴趣,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找到尸体。”
说着,他眼角歪到白癸身上,说:“听说,你要上任的地方经常性的出现各种神态诡异的尸体?”
白癸点头,说:“上任的两个大理寺官员都搞不定,我看事情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魏坚笑笑说:“表面也没有那么简单啊。”
尸体平白无故忽然出现地到处都是。如果是人为搬运,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但是没有人搬运的话,那尸体又是怎么走动的?
白癸说:“大部分的状子上面都有说那些尸体被发现时的模样呈现出了爬行状,所以才会人心惶惶,说是尸者复生来吃人的。”
魏坚顿了下,问:“有死在这些尸体手上的人吗?”
白癸说:“有,一共八起盗尸案,确定跟这些案子有关的死伤人数有十三个人。”
魏坚问:“这么玄乎?我记得大理寺派过去第二任外使是个会江湖道术的玄学家,他都看不出来点明堂?”
白癸摇头,说:“这个人写的状子跟他画符似的,不知道大理寺卿是怎么想的,反正我这样的寻常人看不懂上面画的都是些什么鬼。”
魏坚笑出了声。
白癸反而有些无奈。
“所以还是当面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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