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死物

白癸回来的路上，正好路过一个一年前发生的祟尸作祟的案发现场。据李安庆介绍，这个地方是七个案子中，唯一一个被他们碰到会动的尸体现场。

也就是祟尸当场作祟的案发现场。

白癸立刻让李安庆停了马车，自己一骨碌从车上飞跳了下去。

一下车，白癸就发现这个所谓的案发现场，要比其他所有案子发生的地方简陋得多。他站在马车旁，举目望去，只见一片青草茫茫，除了远处覆盖了山峦的草木，什么都没有。

“……当时是怎么碰到祟尸的？”白癸忍不住问。

七个案子里面，李安庆只有对这个案子记忆犹新，原因很简单——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具有冲击性的画面，当天回来之后，他就发了烧，做了将近两个月的噩梦。

“呃……”李安庆特意深吸了口气，未开话题，寒意先上了身。

“我记得那日是七月初二，鬼门刚开。”作为以玄学为生的道士，李安庆一开口就是鬼气森森。

白癸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提到鬼月的时候，整个人立即惨白了几分。

“但是前一天是每月回大理寺复命的日子，如果照平时的话，你应该回家去住上一日，第二天回五堰镇的吧。”

李安庆一边点头一边哆嗦。

“那天给邵大人带了请调书，邵大人一怒之下冲我吼了一顿。查案没有眉目，说我怎么有脸请调。我这个人虽然从小胆子怂，但骨气还是有点的。查案确实并非我的强项，我术业专攻道术嘛。那天就有点气不过，心想着不能一直这么怂，得真查出点东西来。就准备连夜赶回来。”

白癸有那么一丝好奇。

“连夜赶回去作甚？”

李安庆脸上闪过一点窘迫。

“夜间阴气重，我想招一下魂，看看能不能找出点新死神魂未散的，指不定能问出点什么。”

白癸有点服他，这种异想天开的办法，也就这么不着调的人才想得出来。

“结果还没到家，就让你遇上大场面了？”

李安庆干笑了声，说：“说起来，那天也有点稀奇。七月阴盛阳衰，七月二也没有到最阴的时候，但走在路上，我就觉得就像站在我家藏尸间似的。”

“嗯？”

“阴冷，寒毛都根根立起来了。”李安庆说着还搓了下手臂。

“……”白癸看他模样，没来由也从脚底涌进身体一股寒气。所以说，人有时候觉得体内有亏气，多半是因为自己底气不足，压不住心气，身体失了平衡，导致气血不稳才将体内的气泄出去的。

因此，自己害怕的时候，不能先泄了底气，得稳住。

白癸先稳住了自己的心神，问：“你应当是从盛京方向过来，途径这里。祟尸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李安庆朝他们马车所在的方向一指。

“从我们回去的那边过来。”

白癸神情一顿，诧异问：“从五堰镇的方向？”

李安庆：“不是正朝五堰镇方向，要稍微偏一点。呃，我们一会回镇上的这条路，其实我们得绕个弯才能进五堰镇。”

白癸在脑子里稍作编排，懂了李安庆话中的意思。

“我当时就有点懵，发现那些祟尸忽然玩命朝我这边爬，我才慌神，情急之中弄了张泻灵符贴脑门，装了一回死。”

白癸心想，这也算是急中生智了。

——“大概装的太逼真了点，第二天早上被人当新丧尸体给捡回去了。”李安庆说着又冒出了点汗。

白癸细细琢磨着他说的过程，问：“那之后五堰镇周围可有查过？”

“查过。”李安庆朝五堰镇方向画了个圈，说：“从五堰镇到应鸠山方向，那几天我们都犁过一遍，别说祟尸了，连死人都没有。”

“那就奇怪了……”白癸喃喃道。有祟尸出没，不可能凭空出没，必定有祟尸的藏身之地。他忽然想到了李安庆的藏尸间，又问道：“现在整个五堰镇藏有尸体的地方，就只有大理寺外使的府邸了吧。”

“……”李安庆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白大人的意思是……”

白癸立刻转了身，朝马车那边走。

“先回去。”

藏尸间内

梁今今伏在尸体上方，手中的尖刀熠熠生辉，她大概是弯腰弯累了，板直了点身，身子骨发出了咔哒一声之后她终于舒坦了。这时候她一眼觑到了边上正一脸惨不忍睹的魏坚。

他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怂样，只别着脸，悄悄挪过去一眼，又像是触电一样收了回来。

“有什么好怕的，都凉了。”梁今今微有些自傲，一脸陶醉似的说：“新丧的尸体刚拿来过来的时候，有时候还是热乎的。手埋进里面的时候，那感觉太美了。”

魏坚看着她把手埋进尸体的肚子里面，发出了让人感觉非常不好的声音，实在没觉得哪里很美。

“为什么要看尸体里面的东西？”魏坚正儿八经地提问。

梁今今在里面摸索了一阵，忽然动作一顿。她笑着回头看魏坚，说：“你过来，我给你看个宝贝。”

魏坚表示对梁今今所谓的宝贝完全没有兴趣，介于他们是来查案子的，他勉为其难地走近了一步，脸色不虞地说：“你这口气我听多了，忽悠人要有点诚意。比如你好歹要先铺个垫，说一声这尸体有点不对。”

梁今今丝毫不给面子。

“这里大半尸体都有问题。作祟过的尸体和寻常自然而死的尸骨是不一样的。”

魏坚问：“哪里不一样。”

梁今今握刀的手朝尸体内部点了下，说：“这里。”

魏坚绕过去仔细地盯着她指着的脊梁骨所在地看了许久。除了尸体上出现的尸斑和因为被开膛破肚占了血污之外，他实在没看出什么明堂。

梁今今一边把自己的手埋的更深一些一边喟叹着说：“哎，你不来享受一下吗？”

“不都凉了吗？”魏坚问：“凉了有什么好享受的。”

梁今今呵呵直笑，说：“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新丧的尸体肯给我们动手的不多，大部分都嫌弃我们歪门邪道不肯让我们靠近。这具应该是上个月新死的。”

魏坚心想，就她现在这个摸尸体的表情，谁敢让她靠近尸体？

“说点有用的。”魏坚觉得双腿有点冻麻了，找了条柱子靠着，说：“有什么东西让你比较在意？”

“有啊有啊。”梁今今仿佛按住了什么东西，说：“祟尸是什么样的知道吗？”

“不就是这个样吗？”魏坚朝她手底下那边努了努嘴。

“这个哪里祟了。”梁今今耐着性子给他解释，说：“祟尸呢，就是死透了的尸，像活人了一样出现。”

魏坚看了一圈这屋子里罗列着的几十具尸体，说：“要这么说，那这里大半都不是。”

“尸体是死物，死物不该会自己动。现在当然不是。”梁今今垂下头盯着面前的这具尸体，“你一定觉得这里所有的尸体都不会再动了吧。”

梁今今的话没来由让魏坚打了个寒战。

他本能地提高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