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癸忽然觉得跟他说话纯粹是在浪费口舌了,便站起身,伸出手要去关窗。
“让让,”他不耐烦地推了一把魏坚的腰。
魏坚一把无赖相,躲开白癸的同时,翻了个身趴在了窗沿上,瞅着还在桌上的折子,说:“你觉得有问题?”
“本来就是个问题,何谈有问题。”白癸推不动他,只得关了另一边的窗,回身收拾了折子。
魏坚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在思考要怎么让邵安觉得祟尸案可以先放放吗?”
白癸背对着他往里面走的身体一顿,他回头默不吭声地看向魏坚。
魏坚似是没有看到他的目光,撑起自己上半个身——白癸以为他终于要走了,结果他反了个背,又靠过来,卡在了窗沿上。
“出人命的案子总是值钱一点。再者江湖上的恩怨,朝廷一向以关我屁事一概论之。”他低声喃喃道:“你想要邵安那边给你放路,就得先拿到有用的东西。”
白癸没好气地重新往床边走。
“屁话,我要是有东西,还会卡在这吗?”
魏坚恍若未闻,接着他自己的话说:“那邵安好歹是我皇兄的岳人,脾气我还是了解一些的。要不我……”
白癸败给他了,直接说:“你吃饱撑的没事做吗?堂堂大理寺内的事情,还要你一个外人多嘴。传出去还以为邵大人有多徇私似的……”
“……给你出个主意。”魏坚堪堪坚持着把自己的话说完,随后又迫不及待地数落白癸:“你急什么?听我说完话有那么难?少睡个把时辰又不会死?”
“会死!我被你吵死了!”白癸索性快走了两步,使了蛮力才把魏坚推到一边,在魏坚满脸的笑容可掬之下砰地关合上了窗。
一夜安宁。
早上起来的白癸神情困顿,而某个夜晚扰人睡眠的王八蛋神清气爽地四处溜达,还兴高采烈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白癸面无表情地从他面前刮风,眼风都没扫一点给他。
接下来的两天,白癸和李安庆又出去了两趟。三天时间,总算是把七个案子全部交接完了。
梁今今还是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其余的时间都耗在了藏尸间,魏坚像个浪荡子,大部分时间都五堰镇上浪,只有在无聊透顶困顿交加了,才会跟梁今今去看两眼尸体提提神。
这天,白癸就着七个案子相结合重写撰写了一遍要递上去的折子。
写到一半的时候。
有人又不合时宜地过来了。
白癸以为是魏坚这个不招人疼的货色又来烦他了,一抬眼就想先杀他一记冷眼。
谁想今天靠在他窗棂上的换成了一条纤细窈窕的身影。
梁今今觑着白癸桌上的纸,一点不走心地打招呼。
“白大人日安,忙什么呢?”
“……”混江湖的打招呼都这么随性吗?白癸拿镇纸压在纸上面,盖掉了大半的内容,低声说:“梁姑娘找我有事?”
梁今今笑容可掬的抬起眼看他。
说实在的,梁今今的脸确实是白癸见过的人当中,长得最好看的。盛京不管是宫墙内还是墙外,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各色各样的,眉眼,五官,身形,脸蛋,肤色,上乘的也不在少数。
但把那些玩意跟梁今今放在一起比一下,总觉得少了点潇洒和令他这个男人都无比艳羡的爽快。
见到了梁今今这样的人,他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种随性也能美得惊人的女人。
“有事。”梁今今也不跟他含糊,说:“不知道前两天坚哥有找过你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白癸立刻想起了上一次魏坚跟她站在同样的位置,搅合了他一晚上没睡好。
“嗯,怎么了?”
梁今今眼色极快地暗淡了下去,说:“哦,他没骗我啊……”
白癸手一顿,抬头看她。
“他骗你什么了?那混账整天胡作为非,要是真做了什么,梁姑娘不要客气,尽管弄死他。”
“……”梁今今还真没想到有能如此轻贱魏坚这个三皇子性命的人,忽然笑出声,解释说:“没,不是,我没那个意思。只是三天前,我想着灭门案这件事,可能不太好办。所以跟坚哥商量了一下,觉得是不是要先解决一点祟尸案的问题。”
白癸思绪顿了下,心想,原来那天他说出个主意,指的是这个?
第十章
梁今今没有察觉他若有所思,只接着他的话说:“其实我本来想自己来的,不过坚哥他说你这人性子内向,有点排外,我这样贸然去找你,你不一定听得进去。”
白癸垂着眼,观着自己起伏不太大的胸膛。魏坚说的话确实有些道理,不过也不全对——他连魏坚的话都听不进去。
非但听不进去,还特意无视了他好一阵子。
不过仔细想想,若是换成了梁今今,只怕三天前他就要送信去宰相府,求人家把人接回去了。他这人耳根子硬,除非自己愿意,一般没人能说得动他。
只是现在和三天前又不同了。
白癸就着梁今今靠着的窗边坐了下来,神态要比之前在书房的时候要和煦多了。
“我这两天和李大人一起捋了下祟尸案的细节。”
梁今今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只安静地等这下文。
白癸继续说:“七件案子,除了第一起在山间导致幼童死亡的案子之外,其他的都在村里。我一开始就在想,那么多的尸总有个地方藏。可这五堰镇弹丸之地,邻里关系却好的毫无芥蒂,每家每户都团结得像是自家一样。恨不得所有人都睡一块去。这样的地方,真要藏个尸却不是那么简单。想想,能隔绝那么多双眼睛的地方,也就只有一个地方了。”
梁今今这时候才找到了搭话的空档,说:“那天你忽然来藏尸间,是怀疑祟尸都藏在那?”
白癸毫不避讳地点头。
梁今今低声嘀咕:“难怪那天会怀疑我……”
白癸说:“之后几天,我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只有一开始是在山上,而后面再慢慢地靠近五堰镇呢?会不会是藏尸的地方原来是在山上,现在正在一点点地往五堰镇这边移呢?”
梁今今诧异地看白癸,说:“白大人思考的方向是对的。祟尸本身是死物,没有内含的一股劲再加外力的催动,他们不可能会动。但是那股劲实际上也是死的,用点就耗一点,耗光了就没了。所以尸术者很珍惜这样的尸体,绝对不会浪费。”
白癸看着梁今今的眼中闪着光。
“那我想的没错吗?”
梁今今回看他,说:“照理是这样,但实际……虽然尸体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外力还看施术者的技术好不好?外力够强的话,可以让祟尸体内的那股劲耗得少。”
白癸恍然想起了之前梁今今在书房的时候说过的话——江湖上对技术是很有讲究的。
“这样啊……果然还是要看各方面综合因素来算计。”白癸吐出一口气,眉头不自觉地纠结起来。
梁今今瞅着他那张深邃的愁眉苦脸,忽然低低地说:“我这边其实想了个办法……就看白大人觉得行不行……”
话里的试探意味呼之欲出,不过她说话的口气小心翼翼,倒是让人防备不起来。
白癸原本那一腔不太圆满的热血被梁今今的实话浇了个一干二净,现在一下子忽然有种超然洒脱的感觉——他想,反正都是死马当活马医,随便了吧。
“说来听听,”白癸漫不经心地说。
梁今今眼睛一亮。
“是这样的,”她难以抑制地紧张地咽了下口水,给白癸一边比划一边解释:“祟尸案和灭门案的交集点就是尸体。灭门案我们还能找出一点蛛丝马迹,但是祟尸案就不太容易了,因为我们到现在都不清楚祟尸案的动机是什么?”
白癸眼眶微微睁了下——没错,祟尸案最麻烦的就是动机。
三年发生七起案子,死者相互之间没有明显的交集,祟尸来源跟死者更没有关系。
“所以我在想,要不要就从尸体下手。”
白癸眼皮跳了下。
“怎么个下手法。”
“毁掉尸体。”梁今今说:“魏朝其实有烧祟尸的传统,要不是祟尸案一直都没有进展,也不可能让这些尸体一直留存着。”
——没有尸体,就没有祟尸的来源。倒是个挺靠谱的办法。
“但是祟尸案的尸体并不是都来自本地的吧。”白癸疑问道。
“我知道。”梁今今应着。
白癸:“……你的意思是,如果那些人的目的没有达成,这里没了尸体,肯定会再要尸体?”
“对。”梁今今顿了一会,说:“灭门案后,江湖上定了规矩,谁家有人亡故,都得拿来烧。若有要求不烧的,必须隔段时间,让人检查尸首是否完好存放。所以……有心人还想要尸体的话,他们只能弄死自己人。”
“这是……”白癸担忧道:“逼对方停手吗?”
梁今今摇头,说:“不,是逼他们动手。尸体来源被掐断了,他们只能守好自己的,这段时间我们多出去搜搜。搜到了一律烧。”
白癸心一惊,寻思着果然是一条逼狗跳墙的好办法。
“可是之前不是说五堰镇除了这里,已经没地方藏尸了吗?”
“你们不懂,内行人都有特殊的藏尸技术。”梁今今说:“当然也就只能我这样的内行人才能找到。”
似乎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但白癸却不太踏实。
绕来绕去,关键都在梁今今身上。让一个自己不了解的人掌握大局——这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局面,白癸没那么大的心。
“让我再想想……”
梁今今深吸了口气,抬起手越过窗户不轻不重地安在了白癸肩上,说:“相信我们。”
点击关注我们
更多精彩不容错过,方便下次阅读
我知道了
点击中间,呼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