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真相

第二十二章 真相

通常,坚哥的安全感是不分敌我的。但是,怂的人体会不到这些,在他们的眼里,过分强大的人如果跟自己站在一块有安全感,一旦这个强大的人站到自己对立面去,那就是安全感放大无数倍的性命威胁。

元刚无疑就是这一类人。

他胆子怂的不行。

白癸看他吓得三魂丢了六魄的模样,心想亏得李安庆那么护着他,要不然换最早的那个外使,八成这货屁都不敢放一个。

“元刚,”他试图跟这个人讲点道理,希望他能听进去一点。

元刚心情糟得不行,听到白癸说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闭嘴!”

白癸可不是被吓大的,他从小就被无数人恐吓过,早就练就出了一套顽强的鉴别功能——面前的人是真的对自己有威胁,还是只是一只无用的纸老虎。

他看一眼就知道。

这个元刚嘛……比起他来,本事确实有点,但是太三脚猫了。没什么特别专精,让他长脸,拿得出手的地方。不然他早就备战了,不会缩着脑袋光知道躲。

白癸眼皮子上下一翻,把元刚仔细地打量了个够,忽然大叹了口气,说:“你这又是何苦。方才那些人都是你带到镇上来的吧。”

元刚早就知道自己事迹败露,此时被白癸审问似的再问一句,对他来说也只是蚤多不痒。

“是又怎样。谁让你们大理寺出来的都是些废物,连镇上潜伏了那么多江湖人都不清楚。”

白癸不想跟他辩解什么。

有不明身份的人物出现在这个小镇上,早就被他列在了祟尸案的线索里面,他也知道这件事就算是报告给邵安那边,邵安也不会真信了他,给他去请人调足够兵力来查。

就像梁今今说的那样,凡事都要证据。

单凭一张嘴,什么都办不了。

而这个时候梁今今的提议诱惑性太强了,魏坚也说了背后必定有她的目的。可案子踟蹰不动。再来一个三年,案子依然还是案子,他又是下一个李安庆。

白癸的性子固执,不做点成绩出来,有损他的心气。

于是思来想去,觉得还不如吃了梁今今给自己下的饵。

现在事情走到了这个地步,他都不知道自己当初的决定对还是错。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元刚,惊喜的发现此人现在也是满眼的迷茫,跟他半斤八两。

白癸顿时感受到自己被安慰了,还没了质问元刚的想法。

“说来听听,当年为什么要入太和山庄?”

元刚一张口就是爆粗,然而一句关你屁事还没说完。就听白癸一脸向往的说:“我是个只会死读书的呆子,魏坚老是讽刺我寒窗苦读十载,一朝中了探花,结果还要辛辛苦苦地看人脸色上班,逢年过节还要巴结上司,做不好工作还要挨骂。上司永远不会体谅下属的难为,因为他们自己也过得不是很舒坦。”

人总是希望别人能够体谅自己,但是实际上,人跟人之间相互体谅都已经很艰难了,别说全心全意体谅别人了。

“有时候真的挺羡慕你们江湖人,学了本事,就能随心所欲,开个小店卖点学到的技艺。不需要挣很多钱,足够养家糊口就行。”

元刚讽笑了声,说:“你想多了,这种好事怎么可能轮得到我们。”

白癸诧异地看他,问:“怎么?江湖不好混吗?”

元刚阴着脸,说:“谁混谁知道。我十几年就离家,一开始跟一个云游道士走,这个道士坑蒙拐骗样样在行,人品真心不怎么地,我就奇怪这样的人怎么不被抓。后来才知道江湖朝廷分治。江湖上的事朝廷不管,”

白癸问:“江湖不是有专门管的地方吗?”

“有啊。可武林盟主年年换,谁拳头硬谁上,至于人品,差强人意一点没人计较。呵呵。”元刚冷笑说:“毕竟江湖儿女真性情嘛,全是一群欺软怕硬的货色。”

白癸想想,这样的事情朝廷中也一样。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云游道士不小心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被活活打死了。我被追杀了整整两年,最后遇到了庄斌。”

白癸眉头一挑,心想竟然让他直接遇上了太和庄庄主,果真是命。

“庄斌用钱给我消了灾。我觉得他是好人,于是跟他进了太和庄,在他手底下做事。他也算得上是我的救命恩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他有钱,江湖上的人看在钱份上多少会留他一点面子,我就想着作为一个江湖人,知恩图报是基础。就尽心尽力地给他做了很多事。直到有一天他忽然找我,让我接一桩买卖。”

白癸:“卖尸。”

元刚斜了他一眼,说:“我爹是仵作,对这行的事情他很清楚。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隔三差五地回头,问他一些关于尸体保养啊,验尸查身份啊,辨别年龄死因等等。”

白癸点头。

“你有这样的基础,上手应该很快。庄斌是什么时候跟你提行宫尸体的事情的?”

“三年前吧,行宫失火那段时间我在家给我老爹帮忙,他一个人要收拾上百具尸体实在是太辛苦了,我就在家里多待了几天,帮忙替他分担一点。”

行宫失火是举国震惊的大案,参与其中的人都是有身份有官职的清白之人。像元刚这种混江湖的人,根本不可能被允许进入当时守备森严的行宫内部。

白癸试探地道:“我听说行宫失火后,那里就被禁卫封锁了,除了你爹那样有固定身份的人,就算你是仵作的儿子,也没有混进去的资格了吧。”

元刚对资格啊,身份啊之类的字眼极其敏感,听到白癸说到其中一个词的下意识地皱眉。口气也变得很不客气地说:“什么资格不资格,只不过是皇家内部出了丑恶的事情,只敢让不会说漏嘴的来收拾而已。”

白癸问:“你知道?我记得三年前第一件祟尸案出现的时候正好是大魏朝三年一次的祭天大典。跟这个有关系?”

元刚呵呵冷笑说:“这种事情,我们怎么可能知道,我在太和庄的等级不高,没有权利去了解这些。”

白癸:“所以行宫失火案后不久,太和庄的卖尸人就盯上了行宫这边。”

元刚点头。

“对,江湖人这点很好,你价格再离谱,只要他想要,绝对会给你千方百计弄来足够的钱。明明混江湖的都是穷光蛋。”

白癸这时候多嘴问了一句。

“太和山庄的灭门案你知道吗?”

元刚顿了下,随后才讷讷地应了一句。

“知道。不过我不怕,我已经有足够的人脉和经验,到时候自己开个小店铺,每天去接一接,还自由。”

白癸道:“一看你就是不知道太和山庄究竟是怎么死的。”

元刚愣了下,大概是寻思了一会发现白癸说的有点超出他平时习惯的思考范围。

“你又知道?”

“听着梁姑娘的阐述,多少有点眉目了。”

元刚看他的眼神更冷了一点。

“还有从你后面帮忙把太和山庄的尸体弄出来这点。”白癸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下,接着道歉说:“抱歉,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不过现在事情已经基本上大白了,我想就现在我们所处的境地,应该是一直站在一块才对。”

元刚莫名其妙地看他,问:“你平时都这样跟人攀亲带故吗?”

白癸摇头,说:“一般人我是一个字都不想浪费。但是你不一样。李安庆可是真把你当个人护着,他是个难得的有情有义之人。我希望你能当面跟他说一声,三年来发生的事情都不是他的责任。”

元刚翻了个白眼,说“他当然有责任,难不成还全是我的责任?”

白癸看着元刚,忽然笑了。

“你们俩真可是奇怪。李安庆一心一意觉得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都是他的错。而你,把事情引导到这个地步,你要负很大的责任,而你却只说那不是我的责任,跟我没关系。”

元刚理直气壮地回白癸,说:“本来就是这样。”

白癸看着元刚说:“元刚,你知不知道,自私自利的人最后的下场通常都会很惨。”

元刚没来由被白癸说出来的话吓得哆嗦了两下,可眼前这个白大人,却是一副细皮嫩肉,还不会武功。他有什么好怕的。

这时候不远处忽然突兀地传过来一声呼叫声。

元刚立刻转了个身,从墙角探了个头过去看对面的情况。谁知刚一眼过去,刚好和魏坚对上了。他想起魏坚和白癸是一同到这边的。相对脾气上来说,魏坚要比这个白大人随和多了。

虽然论武力,还是这个白大人比较好搞定。

这时候,魏坚竟然高高兴兴得朝自己挥手,大声说:“小元子,白癸在你那边吗?你们站那别动,等坚哥过去接你们。”

元刚冷汗都要被吓出来了。想喊一声别过来,又怕跟前的祟尸们被自己震醒。只能硬着头皮,悄悄地矮下身,拖着所谓的同伙——实际上是白癸,就往另外个方向走。

白癸忍着他想粗暴的欲望,不经意地往门口看。

这魏三皇子靠谱吗?再不动个手,明年他的坟头草说不定就有一尺多高了。

已经预见自己坟头草有一尺高的白癸一听到魏坚的声音就不愿意走了。元刚推了几次没推动,怒道:“你想死吗?”

白癸唉声叹气,说:“跟你走不也一个死吗?”

元刚没好气地说:“走了还能让你多活几个时辰。”

白癸拉着脸看他,忽然一扭头,倔强道:“不走我还能拉你一起垫背。”

“你!”元刚怒从心头起,指尖的刀一闪,眼看真要动手了。白癸忽然说:“你这个人真的很鼠目寸光。你给人家开道,人家有把你生死看在眼里吗?”

元刚已经不由分说提着白癸的衣领沿着墙根往前撤,听到白癸这种明显挑拨离间的话,他竟然也回了。

“江湖人做买卖,从不看生死。”他说得意气风发,仿佛真的不在乎生死了似的。

白癸问:“那这个江湖不要也罢,整天把小命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有什么好的。”

元刚哼了一声,终于不搭理白癸了。

白癸却自顾自地继续说:“你家那个四不着六的李大人,成天惦记着你的死活呢,你没看到吗?”

“一个傻子,我要当真了,还要不要混江湖?”元刚不屑地说。

“哎,堂堂大理寺外使,为了你一条不值钱的小命,连累了十几条人命。这事要是让大理寺卿邵安知道了,他这辈子的仕途也就走到头了。”白癸仿佛在跟元刚聊天似的,看上去好像一点都没发现自己是人质,“对了,你知道李安庆家里情况吗?我之前听魏坚说,他家里三代单传,就他一根独苗。他娘把一辈子的寄望都存在他这张小白脸身上了。偏偏这人骨气刚硬,不管他娘怎么折腾他,都硬着头皮坚持下来了。”

“他傻。”元刚僵着脸,脸上却没有现出刚才对白癸那种不耐烦的神态。

白癸继续说:“魏坚虽然次次调戏他,让他跟了他算了。这话实际上半真半假。三皇子府上专门收一些性情奇葩的门客,好声好气地养着,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尽管可能因为家底不够厚,过得没想象中那么奢华,但好歹也算是能拿的出去手。”

元刚的脸上露出点讽刺的笑,说:“三皇子?他自身都难保,还想着要保护别人。”

白癸道:“我觉得你心态不对,你老是光看别人不好的地方。看不到人家好的地方,那你一辈子都会生活在愤世嫉俗里面。”

元刚眉毛一压,被白癸教训地戾气上来了。

“我还不能想了啊?”说吧,一把将白癸提了起来,“你叨叨个没完了是吧,自己小命不也栓在裤腰带上,还有闲情说别人。”

白癸拼命压着下巴,视线落在元刚背后,他咬紧牙关,艰难地吐着字。

“你……赶紧往边上……挪挪……背后……”

元刚咬牙切齿,逼近白癸威胁道:“我要是信你就有鬼了。”

白癸咽了口口水,看着立在元刚背后的黑影高高地举起了凶器——那是一把两尺多长的大刀,相对于凶手来说,这把凶器显得有点短促。但是切开元刚的身体就够了。

“小元子!闪开!”魏坚的声音近在咫尺!

梁今今气急败坏地甩出了手中的刀,愤怒地在魏坚耳边低吼。

“我刚才说什么了?你有胆给我重复一遍!”

魏坚嘿嘿直笑,他有胆重复甚至还有胆往元刚这边飞奔而来,说:“你说不要大声喧哗,会惊到那些没胆的祟尸!”

梁今今回头飒飒地甩出两把药粉,把追上来的祟尸挥退了两步。

魏坚箭步上来,元刚后退了两步,砰地撞上了一座坚硬触感却有一点弹性的‘墙’,他浑身一僵。

魏坚无奈地说:“低头低头!你这方向感出门就是个死啊,还有脸跟你坚哥唱反调!”

元刚一收眼,就看到魏坚迎着他递过来一把铁骨扇。后院铺过来的光很少,只能从他的铁骨扇的扇沿上看到一点点反光。

倒是把铁骨扇上那尖锐的可以直接没入任何肉体的刀尖圆润的描绘出来了。他心底一惊,下意识放开了白癸,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

——完了,老子今晚要跪在这里了。“

铿的一声,在他头顶上出现了凶器间相互碰撞的清脆声线,紧接着还有那摩擦音,滋滋声听得人头皮发麻。旁边有人大力拽了他一把。

元刚没站稳,被人直接拖着往魏坚的背后快走了两步。

他抱着头抬眼,却见前一刻还被他拿小刀抵着要害的白癸,轻松地拖着自己往前走。

——这人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吗?

“你……”

白癸听到他说话了,回头看了他一眼,立刻嫌弃地丢开他,说“回神了就自己走,要我一个不会武的人救你,你脸真的挺大。”

元刚心想,白癸把自己从魏坚的铁扇下救出来了?

他一个扭头,想回头去看魏坚在哪的时候,视线猝不及防地落在魏坚背对着他们的修长身形。

此人跟别人打架的时候,也不忘装一把逼。

在他对面的是一个身材像做山一样的魁梧壮汉,魏坚接了他一招之后,却没有了下一招。

白癸朝他扬了扬手,说:“没事了,你走。”

那壮汉立在原地,一声不吭,却也一动未动。

魏坚甩了甩发麻的双手,忽然回头闪电般冲到了白癸背后,埋怨说:“哇!这手下得真重,你坚哥的虎口都要被震废了。”

白癸叹气,说:“你傻吗?这种杀人机器的招你也敢挡。”

“我傻?我要不是傻一回,有你逞英雄的机会?”魏坚探头对上了呆若木鸡的元刚一眼,说:“你找错人下手了。我们所有人里面,只有这个看上去最没有威胁的人才是最危险的。他背后有一个团的人护着他,取你狗命易如反掌。”

“……”元刚满脑子这什么玩意?面前的人是谁,他是谁?现在是什么时候?

现在是夜半卯时刚过,再过不久,天光就要一点点地从黑夜里抬头。

梁今今几步上来,一只手犹如铁爪一般箍在了魏坚的肩上。

“你可真有种啊……”她咬着牙说,从魏坚不要命地穿过了祟尸群,她就像个老妈子一样一路追在他背后给他收拾残局,没想到这货跑得比谁都快,却不忘一路上拈花惹草,把该招的不该招的祟尸全部招醒了。

祟尸的低吼声此起彼伏,比之前还要凌乱,就铺天盖地的朝他们这边过来。

魏坚往梁今今背后看了一眼,方才不管不顾捏造出来的勇气顿时一泻千里。

“你你你你你你,你那些驱虫,啊不,驱尸的粉呢?”

“人家都被你的生气熏得只要你一个人了!哪些粉就是个隔靴搔痒的货色,还有用才怪!”梁今今怒道。

“那也不是我的错啊!”魏坚大有要分出个对错来,“哎,害怕是本能嘛,要不再用你那个笛子安抚一下他们?”

梁今今毫不客气地喷他。

“你脑子有病?我刚才跟你说什么来着,脑子还在吗?”

魏坚恍然,记起梁今今跟自己说过,那笛子是让祟尸们发疯的玩意。

忽然他脑子一转,说:“你前面吹过一次,那现在他们应该不给另外一个人控制了,是不是?”

旁边正有点找不着北的元刚忽然抬起头,瞪向魏坚。

梁今今张口就回。

“那当然,都这样了人家还能控得了,我脑袋给他坐!”

“不要这么血腥啊,你脑袋还是好好留着吧,我们还要靠你活命呢——那个梁姑娘,那现在起要怎么溜他们?”

梁今今给白癸一个眼神,说:“你有力气吧。”

白癸含蓄地点头。

“有。”

梁今今抬手朝元刚一点,说:“那你把这货带走,李安庆还在后院里面。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她似乎有点同情地看了元刚一眼。

元刚总觉得她那句‘没什么问题’是冲着自己说的。

他其实现在有点问题。但是他不敢说。

白癸拖着元刚往前走拐进了到藏尸间院子里的小道,梁今今这才伸手过去,一把拽起了魏坚一直藏着掖着的手。

“嘶……”倒气声有点夸张,不过在梁今今使劲一捏之后,被惨叫声覆盖了。

梁今今看着他近在咫尺眉毛高高耸起的脸,说:“那东西是什么,下手真重。”

“白癸的隐卫。”魏坚虽然痛嚎地一点都不客气,回答梁今今的问题气息却相当稳,看上去这点伤真的没有 对他产生什么影响。

“一个普通人不可能会有这样的隐卫吧。”梁今今试探道。

“废话。”魏坚道:“我堂堂三皇子都要给他点面子,万一他真不高兴了,对我动了杀机,我 就见不着明日的太阳了。”

“什么身份?”

“不知道。”

“你能有点用处吗?”

“我哪里没用了?那可是隐卫,一只手就能捏死好几个你。”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不知道。”

“信不信我捅死你。”

“不信,我这么有用,一会还要帮你溜祟尸。”

“……你可真有骨气。”

“快点告诉我怎么溜。他们过来了。”

“跑啊。”

“往哪里跑啊,我对外使府不熟!”

“当然往外面跑!带出去,带远一点,最好能把他们直接全部活埋了。”

“为什么啊,李安庆好不容易收集起来呢,你不是也很喜欢吗?”

“你给我行宫的尸体就行了。”

“……那是不可能的,死心吧。”

“你走不走。”

“不想走。”

“好,你不走我走!”

“哇!他们扑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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