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审了个问

“小月，你伤还没好，坐久了累不累？”璇玑笑意温柔。

“陪姐姐，不累。”

空荡荡的大殿，从前总是璇玑代理教中事务，一个人高高在上地坐在主位上。

白月寻常不理教中俗务，这一次却破例同璇玑一起，坐在了大殿中央。

高位上的金童玉女，让人只敢仰望。

绿意和陈雪儿跪在殿内。

绿意匍匐着身子颤颤巍巍，陈雪儿挺直着脊背直视璇玑。

璇玑的目光定在了绿意身上：“绿意，你初见萧尘雪，为什么那么害怕？是不是你当时已经知道他不是人族？”

绿意躬着身子，肩膀微微颤抖，眼里有泪花：“绿意不敢欺瞒圣女。我……我外祖母乃是半妖，我因此认得妖气。但是，圣女，我不是妖怪，也不懂妖术。”

半妖？

一千年前，妖族退居妖域，确实有不少被摒弃的力量低微的妖族及半妖，遗留凡间。但是云麓宫以降妖除鬼为己任，将残存妖鬼清理得所剩无几了。当然，如果还有一个两个残留世间的漏网之鱼，也很正常。

而且世间万物吸取天地灵气，经过千百年的滋养，凝聚出灵体，幻化人形，也很有可能。别说半妖，就是真的妖怪也不足为奇。

“你既然知道他是妖，为何还知情不报？”

“回禀圣女。那位公子，身上的确有妖气，但是绿意从未见过那般强大的妖物，比外祖母强大何止万倍，所以心中惊疑不定。而且绿意人微言轻，又无法证实，才不敢妄言。再者，像他那般修为的妖，如果想要害人或是害圣女，根本不需要绕任何弯子，就能直接要人性命。绿意大胆推断，他应该没有恶意。”

嘭！

绿意说着，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圣女明鉴，不是所有妖邪异物都与人族为敌或者罪不可恕。那公子宁愿折损大半修为，宁愿圣女伤他借住的肉身，也从未对圣女出手。应该是个好妖。”

额，妖皇宁愿自伤，分明是想要璇玑跟着痛，证明劳什子夫妻同心咒的存在。那个坑货。

见璇玑脸上风云变幻，就是没说话，绿意有些忐忑却也坦诚道：“圣女，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再造之恩，而且我和圣女定下了血契，绝不敢背叛圣女。假如那妖怪胆敢伤害圣女，我就是拼死也会保护圣女，绝对不让他得逞！”

如果知道那家伙是妖皇，绿意你确定……你是拼死反抗，而不是吓得瑟瑟发抖么？璇玑深深地看了一眼绿意，这个胆小如鼠、战战兢兢的女孩，也不过十五六岁，那么年轻稚嫩。放在现代，还是个初中毕业的小姑娘，进入社会都是童工。

璇玑不由得语气放缓：“绿意，你是我的人，而且是我手把手亲自带出来的人，我当然信得过你。只是以后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千万不要隐瞒我。”

璇玑为了给白月取血，顺便玩发家致富的套路，经常游走凡间九大城，恰巧碰到了绿意。绿意家人受人排挤，四处避难。后来她的家人纷纷离世，留她一人孤苦无依，任人欺凌，璇玑才出手相助。却不想原来绿意竟是半妖后人，难怪不为世人所容。

绿意大概是因为妖族血统，天生有灵根，加上出生商户人家，书写珠算都还算拿手，用来当小秘书是再合适不过的。所以璇玑就把她带回了九暝，跟着自己处理教中事务。

一直以来，绿意的表现都中规中矩，典型的三好学生，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多谢圣女。绿意一定不会辜负圣女的厚爱。以后也不会有任何隐瞒圣女的地方。”得到了璇玑的谅解与信任，绿意释然笑笑，眸中有感动之色。

“嗯。”璇玑点点头，微微一笑。她和绿意的关系，三分师徒、三分上下级、三分姐妹情、再加一分恩义，那就是十分的信任了。

但是，陈雪儿就不一样了。这人恐怕嫌疑更大！

璇玑转眸盯着陈雪儿：“陈雪儿，你曾说，萧尘雪身上的血不干净。怎么个不干净？你又怎么知道的？”

陈雪儿就怕璇玑不问，她有最完美的说辞。她温情脉脉地看了白月一眼，转而对璇玑傲然一笑，神色凛然：“我乃云麓宫旁系一脉的后人，这一点教中长老、护法和圣君都知道，因而我对妖鬼之气天赋敏锐。我当时是闻出那血中有异味，怕对圣君身子不利，自然连忙阻止。”

璇玑一向不爱过问，九暝教众的凡间身份与往事。古话说得好，英雄不问出处，只要忠心就行。

陈雪儿说自己是云麓宫后人，未必是真，也未必是假，尚需考证，而璇玑当然以后再去考察。

毕竟九暝现在人手不足，如果再闹得人心不齐，就犹如一盘散沙了。还是要先安抚，努力团结，有真凭实据才惩治叛徒，才是良策。

璇玑一步步走下台阶，俯身于绿意、陈雪儿二人之间：“那你们嗅嗅，我身上有没有妖气异味？”

“没有。”绿意毫不犹豫，连连摇头，她天天跟在璇玑身边，为她办事，自然深信璇玑身上并无妖气。别说妖气，反倒觉得有股子仙气。

陈雪儿却挑眉，古怪一笑：“有些修为高深的妖族，若附身于凡人身上，收敛妖气，不用法力，是不会被人察觉的。譬如那萧尘雪被妖族附体，只要那妖怪不动用妖术，我也是无法察觉的。因而圣女此问，陈雪儿不敢妄下论断。”

陈雪儿答得巧妙，目光灼人。也就是说，万一璇玑也是妖附体，却不动用妖术，那她用肉眼与嗅觉当然察觉不出来。毕竟，她也不是专门的捉妖师。

璇玑原本是随口一问，却被陈雪儿的答案弄得陡然一怔。假设她当真是妖，只是封了妖力，锁了妖气，然后附身在了人族身上呢？

毕竟，如果璇玑真的千年前和妖皇“合欢”，那她应该也算是半妖了。

一个人若遗忘过去，并不可怕，但若一个人，连自己是人是鬼还是妖都不知道，那才可怜。

一直没有开口的白月，突然开口，声音犹如万古寒冰，冰冷刺骨：“你们两个都滚下去。烦死人了。”

绿意担忧地看了一眼璇玑，福身告退。

陈雪儿瞥见，白月正盯着她，目光如刀，再有不甘也只得作罢，起身离开。

“姐姐……”白月从背后抱着璇玑，声音不复寒冷，反而像三月春暖。单是沉浸在这样的声音里，就好像置身花海之中。

璇玑已经很久没有纠结过往了。但是萧尘雪的出现，让她开始怀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