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愤怒

那异样的香气闻起来有些熟悉，似乎阿元的饼干也有这种味道。

路小南皱着眉屏住呼吸，将背篓藏在一旁的巷子里，便弯着腰走了过去。

“今天赚了多少？”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喉间好似含着一口浓痰，听着就让人觉得不舒服。

“二百七十八两。”阿元答道，声音激动兴奋不已，“多亏了大人的好东西，我可从未一次赚这么多钱呢！”

“好东西？”路小南下意识的复述道，好在她仍记得自己在听墙角，只是动了动嘴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哼，这点钱算什么，”那位大人不屑的说道，“明日开始便逐步提价和减少数量。”

“啊？”阿元沉浸在以后每天都能赚这么多钱的幻想里，突然被泼了盆冷水，自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啊？那万一那些人又去买那个路小南的饼干了怎么办？”

“蠢货。”大人的呵斥声伴随着一声巨响，路小南猜测他是一掌拍到了桌上。

大人说的话似乎在暗示着什么，路小南心中隐隐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却硬生生停在嗓子眼，“这么点蝇头小利你就满足了？现在每日来买的人已经不在少数了，鱼来了，自然就得收网了。”

好在还有阿元这个听不懂的，替路小南问出了心中所想，“您的意思是？”

“提高价格，是筛选掉负担不起的人，控制数量，是为了……”低哑的声音呵呵一笑，好似古墓中阴冷的鬼灯，“那些有钱人买不到，自然会抬高价格来买，到时候你一份就能卖几百文。”

阿元倒吸一口冷气，继而惊喜的问道，“此话当真？这……这东西当真有这么大的魅力？”

“你不相信便只管滚，多的是人想接受。”大人似乎生气了，连声音都提高了不少。

“我信！我信！”阿元连忙急切的答道。

听到这里，路小南再傻也能明白了，他们所说的好东西即便不是罂粟，也是其它差不多的东西，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让人上瘾后抬高价格给有钱人用的。

至于那些上了瘾却没有钱买的穷人？要么倾家荡产，要么自认倒霉抓耳挠腮。

路小南沉着面色，眼底满是愤怒，这些草菅人命的家伙，难得不知道这种上瘾的东西吃到最后会死人吗？不，他们铁定知道，可就是为了那些钱，故意隐瞒着他人让他们吃下大量。

路小南猫着腰离开了那座屋子，背起自己的背篓，一路沉思着往集市坐牛车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集市已经没有几个摊位更没有行人了，显得空荡荡的，路小南想起自己听到的那些，恨极了这个时代没有录音机，否则只要录下来放给众人，又何须担心再有人被骗呢？

她更恨自己明知道真相如此，却没有相应的地位让众人相信自己的话，说不定那位大人在这个镇上是个不小的官员，自己即便报官，也未必会有人去查。

那种空虚的无力感令她气恼不已，可又不得不强撑起来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她实在做不到把今天的事当做没有发生过！

回到家中，满老娘已经做好了饭菜，四人干了一早上活早就饿的不行，等不及路小南回来便开始吃了。

满老娘见她垂头丧气的背着背篓回来，气的“啪”的一声摔了碗筷，“干什么去了！卖个饼干能卖的连饭都不知道做了？！”

路小南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奄奄道，“对不起，娘，我下次不会了。”

“哼。”满老娘懒得再搭理她，重新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路小南自己去厨房盛了饭出来，心不在焉的扒拉几口，等满老娘吃饱离开了便停下了筷子。

满梁见她不对劲，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路小南叹了口气，犹豫着是否要告诉满梁，可一抬头就看到满福满归皆是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心想这话可不适合小孩子听，便说：“吃完饭回房里说吧。”

“嗯。”路小南鲜少有这样心事重重一言难语的样子，满梁的心情也沉重了些。

回到屋内，路小南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满梁，却没有提到自己对于罂粟的猜想，毕竟如果他追问自己从何得知罂粟这个东西的话，解释起来有些麻烦。

好在满梁虽然为人老实且嘴笨，但脑子转的极快，听完后便理解了路小南的情绪和担忧，他揉了揉路小南的脑袋，“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会想到办法的。”

路小南见他并未责怪自己多管闲事，心下也放松了些，她脱去外衣往后仰躺在床上，这半日的疲惫瞬间汹涌而至，只来得及说一句“谢谢你，满梁哥。”便睡着了。

满梁好笑的看着她毫无防备的姿态，心想是否要找个机会提醒她自己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自己喜欢的人夜夜躺在身边，指不定哪天就忍不住了。

可又还是作了罢，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将她吓跑了去。只是伸出手细细抚摸着她的脸颊，感受到自己指尖幼嫩似稚童的触感，被取悦了一般勾起了笑容。

睡梦中的路小南似乎被满梁手上厚厚的茧子刺的不舒服，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就要醒来，满梁连忙收回手，轻轻抚着她的脑袋，柔声安抚她，才总算将她哄回沉沉的梦境中去。

与此同时的路小南梦见自己正走在集市的街道上，两旁的店门紧闭，往日里熙攘的人群和众多的摊贩好似都在躲避着什么，偌大的街道空无一人。

路小南有些害怕，背着背篓犹豫着该回去还是留下来摆摊，也许……只是因为自己来早了？她看了看已经透亮的天空，估摸着至少也早上八九点了，正是平日里最热闹的时候。

路小南下意识往后倒退了几步，却忽的撞上了什么，连忙转身，便看见一个骨瘦如柴的人冲自己伸着手，袖口空荡荡的晃着，好似索命的冤魂般，“饼……我要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