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赶集市

“听爹说，你小时候刚生下来就被你生母卖了，长到十岁，他从你养父母手中用二十个铜板把你买过来当童养媳，从那个时候起，这张卖身契就攥在郑家手中了。

别看这张纸，可太重要了，它能左右一个人的命运。有了这张卖身契，人可以像货物和牲口一样被自由买卖。”

“我偏不让那张纸左右我的命运。”春花抬起头看着二嫂，“我会努力赚钱，把那卖身契从她手中赎过来，撕个粉碎，我看她周氏怎么掌控我的命运。”

“她把你卖给张员外可是一两银子呢，那么多钱，打哪儿来？”

小凤说的是实话，在这个穷苦的山村，只要能混个肚子饱就不错了，况且她一个女人家还带着个小娃娃，想攒够一两银子，恐怕不知道到猴年马月了。

“放心吧，我有手有脚有脑子，在这广阔的天地里讨生活，总会想办法赚到钱。”春花安慰着二嫂。

看到春花这么乐观，小凤心里对她的担心也减轻了一些，忍不住一脸佩服地说，“你昨天可真是够泼辣，直接砸了缸又踩了菜苗，愣是把婆婆吓得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这件事对于小凤来说，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她觉得既解恨又不可思议。

春花从窗户瞥了一眼周氏的屋子，冷哼道，“她活该，谁让她这么心狠手辣，咱俩比她闺女大不了几岁，可她愣是不把咱们当人看，所以也用不着对她客气。

这世上有些人就是欺软怕硬，你越怕着躲着，他越骑到你脖子上撒野，当你学会保护自己，勇敢地跟他对抗的时候，他就软下来了。”

春花的话说得小凤心里升腾起一股激动，眼里都闪烁着光泽。

“我以前总以为，我们做女人的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老天安排什么样的日子，福也好祸也好，忍着就是了，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维护自己，也不敢想。”

春花抓住她的手，“二嫂，生而为人，大家都是平等的，凭什么我们就应该被有些人欺负？凭什么我们不能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相信，只要人勤快脑子活，幸福就掌握在自己手中。”

小凤激动地搓着手看着春花胖胖的脸上满是熠熠的光辉，觉得她跟这个村子里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没有人像她这么勇敢，能给人带来无穷的希望。

喂饱了小石头，春花用自己缝的小襁褓把他包好，又把一块洗干净的旧床单撕成两半，把孩子绑在自己的背上。

虽然已经警告过周氏，可她还是不放心把孩子留在家里，所以打算走哪儿背哪儿。

“我去山里采臭老婆树叶，然后做成叶子凉粉带到集市上去卖，如果有空，再寻觅一些其他能赚钱的，争取早日赚够一两银子的赎身钱，从此我就自由了。”

小凤一听眼前一亮，大家都没吃过这种叶子凉粉，估计很好卖，可一想到集市离这里有三十里地，春花还背着个孩子，她就直摇头。“这来回就是六十里地，光走都走上一天呢。”

“我已经打听过了，村里的郑江大叔有马车，他养了几窝野蜂，常常把积攒的蜂蜜拿到集市上去卖，我可以跟他商量搭他的便车，车费又不少付，肯定能行的。”

小凤被说得心动了，连忙激动得对春花说，“刚好最近田里没什么活，我和你一起去。”

小凤是本村的姑娘，从小在双河村长大，只在这个山窝窝里活动，还从未去过三十里之外的集市呢。

小时候爹带弟弟去过一次，给他买了串糖葫芦，当时的她听着弟弟绘声绘色地讲述着集市上琳琅满目的东西和热闹情景，心里简直羡慕死了。

可她是个女儿，从小就不被父母重视，给儿子买的东西向来没她的份儿，怎么可能带她去见识世面？

嫁到郑家之后，男人又是个不体贴的，动不动非打即骂，怎么会带她去赶集市？

从小就对集市充满向往的她，终于有机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整个人都开心得不得了，“我这就去郑江大叔说说，让他载我们一起去集市。”

看到小凤高兴成这样，春花也忍不住笑了，这只在山里窝了二十来年的小鸟，终于能飞出去看看了。

车靠好后，小凤和春花一人拎了一个竹笼，来到后山采了满满两大笼臭老婆树叶。

她们又在山坳里碰到几棵野山楂树，看着上面红彤彤的山楂，春花乐了，这可是做山楂酱的极好材料，不过今天竹笼已经装得满满当当，一点都盛不下了，只好打算改天再来采。

将叶子提回家，妯娌两个急忙打水清洗干净，就开始做叶子凉粉。

二嫂烧火的时候，春花急忙拿出上次在山上采的野花椒用刀细细地剁碎了，上官先生送的调料还有一些，她全给用了，调成了酸辣汁盛在瓦罐里。

之前她采了不少野菊花，已经晒干了用纸包着，拿出来又烧了一锅开水，煮成菊花茶放在瓦罐里盛着。

收拾妥当的时候，郑江大叔也来了，问她们妯娌两个什么时候可以走。

“我们现在就走。”

春花和小凤麻利地把该带的东西全部收拾妥当，放在了郑江大叔的马车上。

三个小毛头站在门口眼睁睁地看着娘和三妈准备去集市，一个个露出渴望的眼神，“娘，三妈，我们也想去。”

春花当然也想让孩子们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可是今天她们带的东西太多了，把郑江大叔的马车都快挤满了，实在没法带他们。

春花摸着孩子们的头说，“你们几个乖乖在家，以后有机会一定带你们去，今天三妈和你娘去把叶子凉粉卖了，回来给你们买冰糖葫芦。”

三个孩子一听，眼睛都亮了，忍不住开心地欢呼起来，“噢，有糖葫芦吃了。”

他们长这么大，可从来不知道冰糖葫芦是什么滋味，村长大爷曾在集市上给他孙子茂娃买了一串冰糖葫芦，全村的小孩子都跟在屁股后面流口水。

今天三妈答应从集市上回来给他们也买，三个孩子都高兴疯了。

他们一直追着马车送到村口，眼见着马车在视野里消失，始终舍不得走，站在那里远远地张望着，巴巴地盼着三妈带着冰糖葫芦和娘一起坐着马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