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忘”清吧——
戴着口罩的孟柏声挽着张司南的手臂走了进来,像是一对情侣般,还在打扫地板的服务生拿着拖把刚想说什么时,张司南对他道:“打扰了,你们老板娘在吗?”
服务生去找老板娘的空隙里,孟柏声松开了张司南的胳膊,与他一起走到角落的位置坐下,摘下了口罩。
“确认安全,完毕。”孟柏声舒了口气道。
“既然想掩人耳目,你又为什么偏偏染个金发?”张司南不解道。
孟柏声轻描淡写道:“原本的头发被拔光了,不如做个金发,自己看着也舒心。”
张司南当她是在开玩笑:“谁敢在你孟警官头上拔毛。”
孟柏声摊摊手,开口道:“那群神秘的家伙,他们想要宿命环,只因为当年在沧浪岛上,我爸爸见过它一面,他们就找上了我。虽然离榕牙雪域的案子过去了五年,但这些家伙到现在都没出现,这反而是最奇怪的地方。”
“在弄清这些家伙的身份前,我觉得你应该告诉我,当年在榕牙雪域究竟发生了什么。”张司南道。
这时,服务生毕恭毕敬地举着托盘走了过来,将里面的龙舌兰和一杯可乐放在了桌上,一手提着铁皮桶和冰块。
“老板娘她待会儿就来。”服务生放下铁皮桶里的啤酒,说着便离开了。
孟柏声仰头将一杯龙舌兰灌进喉咙,辣辣的感觉让她眉头一拧。坐在她对面的张司南握着一杯冰可乐,看着她将杯里的酒喝得一滴不剩。接着,那人又开了一瓶啤酒。
“五年前,华渝的人都以为我命丧榕牙雪域,尸首被雪覆盖得谁也找不到。但他们哪里知道,其实这场雪崩才是我的救命恩人。可谁知,被捞起来的时候又是另一个地狱。”孟柏声苦笑道,她对着瓶口,冰冷的啤酒从喉咙滑下,感到原本的灼烧感跟这股凉意在她的胃里翻滚着。
“我在听。”张司南对孟柏声的形容感到不可思议,他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遭受了什么。
孟柏声拿着酒杯对他道:“我希望你不会因为它的冗长而感到厌烦。”
“绝不。”张司南道。
孟柏声将左手的手掌摊开,上面赫然是一条疤痕,即使结痂掉落,但仍旧显眼。
她对张司南一字一句道:“这就是我当年从地狱爬出来的痕迹。”
五年前,在华渝市边陲小镇,一处幽暗地穴中,一名衣衫褴褛的女人正靠在潮湿的石壁上,仅存的发丝零碎地在她几乎溃烂的头皮上残存着,眼睛中满是灰暗。她双手手腕上有着明显被拷的血痕,身上,脖子上,全是伤痕。腹部伤被简单包扎,而肩膀的枪伤却任由它溃烂。
谁也没有想到,已经被新闻宣布死亡的孟柏声苟活成如此模样。
她在挨饿受冻,回想起白天的那群神秘人,她承认,她害怕了。
那帮穿着黑衣的家伙,将她拷在十字架上,质问她宿命环的下落。她当然不知,直到这些家伙提到她父亲,曾经参与沧浪岛战争的著名战警,孟燃。
他们说,东西被孟燃找到过,身为女儿的她一定也知情。
他们不断逼迫孟柏声说出宿命环的下落,令她受到了地狱一般的折磨,暴力抽打跟类似古代刑具的折磨似乎不能满足这帮蹂躏欲爆表的家伙,他们灌她吃下发霉恶心的东西,拿发臭的水浇灌她的伤口,不断地拔下她的头发,致使她头皮几乎血肉模糊,整个人痛不欲生。
这些摧残着孟柏声的意志底线。
曾经风光一时的女战警现在伤痕累累,满身腐臭,被昆虫不断叮咬,比乞丐还要落魄得多。
她脏兮兮的手里现在捏着一枚褐色的药丸。
这药丸是从她对面那个小小的洞里被一只蟑螂拖来的。准确地说,是隔壁同样被囚禁的哑巴递来的,连带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上面明显是左手写下的字,歪歪扭扭的:吃掉它,再睁眼时,将会是新的天地。
她将纸条慢慢地塞进嘴里吃下后,将药丸也一并吞下了。
果然,她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再睁眼时,她已经身处郊外的焚尸地里了。
神秘人们以为她死了,将她运来这尸体堆上,准备用巨大的焚尸炉烧掉。
孟柏声拼死解决掉看守,即将晕过去时,她的手抓到了焚尸炉滚烫的把手上,剧烈的疼痛刺激了她,她迅速清醒过来,逃之夭夭。
可荒郊野外,她渐渐体力不支,摔下了一处山坡,意识模糊时,她似乎是爬到了一处河边,接着,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来,一对善良的兄妹正在照顾她。哥哥李哨是旅游爱好者,是在旅游时从河边将她捞起来的。妹妹李珊是个护士,在哥哥将她接到华渝的家中后,便对她进行简单的治疗,要将她送往医院却遭到了拒绝。
谁也不知晓究竟有怎样的暗涌到来,就像此时,阮鸣坤派出的人搜索了整片榕牙雪域,都没找见孟柏声的尸体,他心生巨大的疑虑,开始疯狂搜寻孟柏声的下落,甚至不惜雇佣杀手开始行动。
终于,有杀手找上门来。
在奇怪的敲门声中,李氏兄妹察觉到事情不对,于是将孟柏声藏在衣柜里。打开门时,被阮鸣坤派来的杀手就在两人面前,这名杀手进入房间,开始询问孟柏声的下落,李珊拦住他,声称不知道什么孟柏声,并反问杀手为何闯入自己家里。
杀手抬手,拿起小刀杀死了她,原本准备报警的李哨见状,愤怒地跟杀手火拼,但最后也被杀死在血泊里。
孟柏声在衣柜缝隙里看到了一切,她悲愤至极。
正当杀手要拉开衣柜的时候,孟柏声也做好了反击的准备,谁知这时候家里突然断电。
杀手在一片黑暗里被神秘击杀,孟柏声推开衣柜,看到一个黑影跳下窗户,她去看时,发现更多的战警从楼下跑来。
孟柏声踉跄着快步走来,看见躺在血泊中的李氏兄妹,悲从心起。
“当时李哨已经死了,我抱着还有一口气的李珊,我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害死了他们,”孟柏声想到当时的场景,缓缓对张司南道,“他们是无辜的。”
“李珊临死前说,‘我不知道孟柏声是谁,但我知道,阿孟一定是好人’……”孟柏声抹了一把脸,道,“可我如果是好人,我一定会在杀手来找我的时候就推开衣柜,站在杀手面前,说‘我就是孟柏声’,而不是听到李珊的那句‘我不知道孟柏声是谁……’,归根究底,我一时间的怯懦间接地杀死了他们。”
时间再度回到五年前,孟柏声替她将睁大的眼睛轻轻合上,在越来越急促的脚步声中,她放下了叶珊,快速清理掉自己的现场痕迹后,从窗户逃走。
在一路逃窜中,她旧伤复发,彻底倒下。
或许真的是人即将死去的时候,过去的记忆才会涌现出来吧。孟柏声似乎看见小时候的自己在大院里耀武扬威的模样,美好的童年跟残酷的现实简直是鲜明的对比。
她自嘲着。
隐约中,似乎听到了脚步声,也是急促的脚步声。
她趴在地面上,任由脚步声靠近,停止,而自己也逐渐闭上了双眼。
“是昭尹把你带走了吧。”张司南听完她所述之后,开口道。
孟柏声摇摇头:“将我救起来的人,是德音。”
随着孟柏声酒杯放在桌上,张司南越过孟柏声的肩膀看见姜德音走了过来。虽然之前已经见过姜德音了,但他还是在心里感叹着这人这么多年来就没有发生变化。
空气刘海下,鹅蛋一般的脸还是少女般的年轻,中长的波浪卷发被染成了棕色,看起来漂亮而知性。
“大上午喝酒,你们也是没谁了。”姜德音拿着两杯颜色奇特的酒放到桌边,对张司南和孟柏声道。
“这是我新调制的酒,”姜德音别扭地启齿道,“叫伊卡。”
闻言,孟柏声和张司南差点将嘴里的水喷出来。
“郭昱他赞助了清吧?”张司南问道。
“怎么可能……”孟柏声反驳后随即对姜德音道,“他拿手术刀威胁你了?”
“什么赞助,什么威胁,你两少一唱一和的,”姜德音翻了个白眼,“是因为我跟他打赌输了,被他逼着把新酒品的名字改成他的专属艺名。”
“专属艺名?果然是郭昱,永远那么厚脸皮。”孟柏声吐槽道。
“你们打的什么赌?”张司南问道。
姜德音坐在孟柏声旁边,对他道:“关于这次的陈氏周年庆,他跟我打赌是陈安瑟主办,我怎么可能相信?这些年哪次不是陈氏集团董事长陈渐华负责,于是跟他成立赌约,谁知道当天华渝金融晚报就告知了,果然是陈安瑟负责。那家伙,说好给我的生日礼物我现在连个影子都没瞅见,打赌倒是从不含糊。”
“我还以为多大的赌,你们可真无聊,不如我给你讲一件有趣的事,我面前这位,去到酒会上一定会找服务生要杯可乐。”孟柏声看着面前的张司南,啧啧道。
“你不早就知道了吗?”张司南回答得不紧不慢。
孟柏声撑着下巴看着那杯冰可乐对张司南道:“的确,我五年前就说过了,到了喝酒的地方点可乐喝,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位。”
张司南把可乐推到一边,拿起这杯叫做“伊卡”的酒,对孟柏声道:“我说过,无论何时,我都需要一个清醒的头脑,今天为了你,破个例。”
姜德音不认为他们两喝完这些酒以后还能直挺腰板从大门走出去。她坐在孟柏声旁边拿起孟柏声喝过的酒瓶,往另一个杯子里倒满:“你们两,真是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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