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曲安的七月正值初夏。
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初夏没有春天的乍暖还寒,盛夏的酷暑炎热,也没有秋日的“何事秋风悲画扇。”,仿佛夏天生来就是和惬意轻快等词绑在一起的。
沈府的下人都换上了轻快的夏装,路上几乎没人走动,众人都在享受着舒适的夏日光景。
清秋院里,沈时宁着一身薄如蝉翼的素色绮衣,头上斜斜插着一支浑白的玉簪,手腕上一个沉绿的镯子衬得手腕越发细白如凝脂,她斜靠在凉席上微微闭目,姿势娇媚又毫不做作。
好一幅美人惬意图。
如若不看脸的话。
沈时宁好巧不巧随母亲沈颜氏长了一张尖尖的瓜子脸,配上遗传自父亲的吊梢眼,薄嘴唇,圆钝鼻子,天生便是一副刻薄样。偏又说话温润如玉,两者相加,好不怪异。
而沈时瑶不同,沈时瑶生了一张圆润白嫩的鹅蛋脸,一双杏眼水汪汪的,鼻子高挺而鼻头圆润,给这张毫无攻击性的脸平添了一丝大气。一张花瓣唇粉粉嘟嘟,笑起来嘴角却又有两个小小的梨涡,配上一头乌黑的秀发,仿佛是刚从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她的声音是少女独有的清丽声音,每次说话,都像咕咚咕咚的泉水一样沁人心扉。
沈时宁与沈时瑶不对付,不仅是因了她嫡女的身份,更因她长了一张沈时宁喜欢却又得不到的脸。
如果我长了那样的脸,干起坏事来是不是就更方便了。
沈时宁不止一次地这样想。
而生了这张脸的女孩,此刻正撑着因吃药而虚弱的身子,趴在床上,托着腮,晃着双腿,专注地看《滕王阁序》。
自打母亲让她背了一遍这篇文章,这里面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隔三差五便要拿出来读一读。每次读她都要为作者的大气磅礴所惊叹。
“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有怀投笔,慕宗悫之长风。”
这是何等的气度飞扬。
沈时瑶头一次感谢父亲逼着自己读了这么多政论之书,以前不理解,但自从上次听完母亲一番阐述之后,她小小年纪的心里,不再拘与所谓的小事,反而喜欢上了更为广阔的天地。或许,这是为她以后的智慧与异于普通女子的宽广的胸怀,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这边沈时瑶读完了《滕王阁序》,躺在床上百无聊赖,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起来。都已经三个月了,虽然太医每个月都按时前来诊治,可也实在没必要每三日都要按时服药啊,沈时瑶实在感到郁闷。她很想偷偷溜出去,去濉河边踏青游玩。可一想到上次的事情,她便心有余悸。
算了算了,不去了,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府里吧。沈时瑶叹了口气,放弃了想要偷溜出去的念头——不能再给母亲惹麻烦了。
她挣扎着起身,从书架上取出一本新书,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的一阵喧嚣。沈时瑶心里一紧,赶忙将书藏了起来,翻过身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呦,大姐怎么还没醒啊。”一道尖利刺耳的声音响起。
原来是沈时玉。沈时瑶郁闷道。她怎么又来了。
“大姐她生了重病,起不来也是应该的,二姐姐你可千万不要生大姐的气啊。”
原来沈时宁也来了。沈时瑶更加无语了。这两人天天都没有事做的吗,怎么一个两个都爱扎堆往她屋里跑。
沈时瑶决定装睡。
这两人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倒命令下人搬了两把椅子,好整以暇地坐到了床前。
“大姐的脸怎么如此红啊,好像猴屁股一样。”一双凉凉的手贴在了她的两颊上。
沈时瑶眯眼看去,沈时玉肉嘟嘟的脸悬在床前,正好奇地盯着她看。 她条件反射地浑身哆嗦了一下。
“大姐她动了!”沈时玉兴奋道。
沈时宁翻了个白眼,“她又没死,肯定会动,你在这瞎咋呼什么?”
“哦…”沈时玉自讨没趣地缩回了手,转头又讨好道。“二妹妹,你这身素纱裙是在何处订做的呀,我看着材质不像棉麻,不知是何料子,摸起来既轻薄又凉快呢。”
沈时宁得意地摆弄着自己的衣袖,“这可不是谁都能买的到的,这是我娘亲手给我织的,我娘说了,这个料子的衣服穿在身上,走起路来很是飘逸,远远看着,就像仙女一样呢。”
“哇,你娘可真厉害,”沈时玉艳羡道。“我也想有一件跟你一样好看的裙子。”
“那可不行,我可是要穿着去见太子哥哥的。”沈时宁得意地说道。
“哎呀好妹妹,你就让你娘给姐姐做一条嘛。”沈时玉讨好道。
沈时宁看着沈时瑶微微颤抖的睫毛,眼底划过一丝精明。“姐姐真想要我这纱裙?”
沈时玉忙不迭地点头。
“那你可愿帮妹妹一个忙?”
“妹妹你说便是,姐姐我赴汤蹈火都愿意。”沈时玉表忠心道。
“你且过来。”沈时宁凑到沈时玉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这不好吧?”沈时玉微惊道。
“你可想好了,你若是办妥了,我就让我娘再给你做一件一模一样的素纱裙,到时候姐姐可就像仙女一样了。”沈时宁循循善诱。
“这…”沈时玉有些为难,但一想到能像仙女一样穿着素纱裙,便咬咬牙,下决心道,“好,我去。但若是出事了该怎么办?”
“姐姐且放宽心,出了事有妹妹一力顶着呢。”沈时宁冷笑。
“那好吧,那我去去就回。”
沈时瑶听着两人说了半天,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在嘀嘀咕咕计划着什么事,心里简直郁闷到顶点。这俩人一会进进出出,嘀嘀咕咕,到底什么时候走啊。
沈时瑶正在胡思乱想,一股凉飕飕的东西却顺着她的腿悄没声息地爬了上来。
“啊!!!”沈时瑶惊慌失措地从床上弹了起来。“蛇,蛇,有蛇啊…”她慌忙下床,想要跑向门口,身子却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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