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柏建军一起生活了十几年,黄莉娟自然知道柏建军有这么一个记事本,她也经常看到柏建军在这个本子上面写写画画的,黄莉娟并不觉得这个记事本中有什么秘密,不过看到柏秀敏郑重其事地将本子递给自己,黄莉娟还是忍不住翻开。
“你从后面往前面翻。”看到黄莉娟一边翻看本子,一边皱眉头,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柏秀敏在旁边提醒道。
在柏秀敏的提醒下,黄莉娟手中动作一顿,然后打开了记事本的最后一页。
“娟子经常写日记,她似乎有什么秘密瞒着我,每次我路过她身边时,她会立即将日记本合上,而且她平时也喜欢将日记本锁上,还郑重其事地叮嘱我,不准翻看她的日记本,不让看就不让看,谁还没点秘密呢?”
第一句话,便让黄莉娟泪如雨下。
黄莉娟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平时在自己面前粗犷的男人,心思还有如此细腻的一面。
“我现在终于明白娟子为什么喜欢记日记了,有些事情不知道找谁倾诉,也只能将它记下来,就当是自己跟自己倾诉了。”
“我突然间有点后悔没有去偷看娟子的日记,或许那样我就可以更好地了解她,走进她的心里。”
……
黄莉娟花了足足半个小时,才将柏建军写在记事本上的话看完。
尽管柏建军写得极为隐晦,而且很多事情仅仅提了只言片语,但是身为当事人,黄莉娟却完全看明白了,她甚至能够想象,柏建军在写这些话语时内心所经受的煎熬和痛苦。
合上记事本后,黄莉娟眼睛一片红肿,她冲到灵堂前,拿了一大把香烛,便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外。
“你没带打火机!”黄莉娟路过柏建国身边时,柏建国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递了过去。
黄莉娟接过打火机,没有任何言语,头也不回地朝山上走去,留下一连串的高跟鞋哒哒声。
“这个时候慌里慌张地去作秀,早干嘛去了?”看着黄莉娟身着漂亮的白色百褶连衣裙,连孝服和麻绳都没扎,柏秀敏心中很不舒服,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去总比不去好,我想建军应该是希望她去的。”柏建国叹息道。
“大舅,我觉得黄莉娟这一次不是她自己想回来,而是有人叫她回来的,甚至她要钱的行为也是受人指使的。”进入堂屋后,始终没有吭声的叶韶北突兀出声道。
“韶北,黄莉娟那个贱货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怎么到这个时候了还说她好话?她要真是好东西,能背着你舅舅偷人那么多年,还让你舅舅替别人养那么多年的野种?”听到叶韶北的话,柏秀敏仿佛被踩到了尾巴一样尖叫起来。
柏秀敏的话刚落音,外面就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却是挂在走廊上的一个簸箕掉落地上。
几个人循声往门外看了一眼,发现柏凌飞正在飞速地往远处奔跑,一边跑还一边哭喊着“我跟姐姐不是野种,我跟姐姐不是野种!”
“妈,你说话能注意点么?哪怕黄莉娟再不堪,燕燕和飞飞是无辜的,不要一口一个野种说得那么难听!”叶韶北瞪了母亲一眼,然后迅速追了出去。
柏秀敏此时也明白自己气急之下说错了话,哪怕被叶韶北怼了一句,她也只是手脚无措地站在原地,面红耳赤地没有辩解。
“秀敏,不是我说你,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真的得改,不然的话,不仅仅燕燕和飞飞可能不会再留在化龙村,可能韶北也会再次疏远你。”叶文德吧唧了一口烟,瓮声瓮气地说道。
“我改,我一定改,以后我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话,我也发现自己不会说话,一张嘴就出错。”柏秀敏扫了一眼身边的几个人,发现众人动用责怪的目光看着自己,她脸上露出了赧然的神色。
几个人站在走廊上,望着对面耸立的大山。
“咦,飞飞和韶北的前面好像是燕燕吧,难道她刚才跟飞飞一起在走廊外面偷听?”叶韶泽指着远处说道。
循着叶韶泽手指的方向,柏秀敏等人下意识地看向通往山顶的羊肠小道,几道人影在山道上疾行,赫然是。
得知柏玲燕也可能听到了自己刚才所说的话,柏秀敏原本惨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柏秀敏太了解柏玲燕和柏凌飞姐弟俩的性格了,柏凌飞虽然容易生气,但是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柏玲燕却是那种自尊心很强的人,心里也藏得住事,一旦她对某件事情较真,怎么哄说都没用。
“不行,我得去跟燕燕道歉。”意识到自己一句话可能让弟弟无后,柏秀敏再也顾不得其他,她扔下一句话后,便追了出去。
柏凌飞虽然瘦得跟猴子似的,跑起来却比兔子还快。
叶韶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追上柏凌飞时,柏凌飞已经追上了姐姐柏玲燕。
“燕燕,飞飞,你们不要将你姑妈刚才的话放心上,她也是气坏了才说那些话,其实她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并没有针对你们的意思。”叶韶北气喘吁吁地说道。
柏玲燕闻言脚步放慢了几分,不过并没有吭声。
柏凌飞唯姐姐马首是瞻,气呼呼地瞪了叶韶北一眼,也没有说话。
“我这些年很少回家,更是很少到你们家,没怎么跟你爸妈交流,所有你比我更了解他们。身为晚辈,我们没法评价你爸妈行为的对与错,但是身为你们的表哥,我觉得你们留在化龙村,比你们跟着你妈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讨生活要好。”叶韶北在心中组织了一番语言,字斟句酌地说道。
“韶北哥,我知道姑妈是无心之失,可是她的话真伤人,而且她嘴中既然是这么说的,心中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有了第一次,难免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哪怕我听着无所谓,要是村里人听到了,都跟着她喊我们野种呢?”柏玲燕沉默了片刻,认真地回答道。
叶韶北闻言默然,柏玲燕的担心不无道理。哪怕母亲这一次认错,并且保证以后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万一哪天柏玲燕或者柏凌飞又惹她生气了,她真的能忍得住嘴中不蹦出“野种”两个字?
“对不起,我替我妈向你们道歉。你们要是愿意留在化龙村,我们一家都会很欢迎,我也会好好做我妈的思想工作,让她不再犯类似的口无遮拦的毛病。要是你们实在要跟你妈离开化龙村,我也建议你征询你妈的意见之后再说。”
想起自己前几天拨打雷云华手机时,无意间听到的雷云华跟黄莉娟之间的对话,叶韶北脸上不由露出一抹凝重的神色。
要是雷云华跟黄莉娟需要干那种营生维持生计,两个孩子显然不适合跟在他们身边,雷云华和黄莉娟能否养活他们另说,那种环境对孩子成长的影响也是极为不利的。
“谢谢韶北哥,我想我妈肯定会愿意带我们离开化龙村的。”柏玲燕一脸轻松地说道,说这句话时,她的脸上甚至泛出了开心和向往的笑容。
叶韶北忍不住在心中叹息一声,柏玲燕对亲情的渴望终究还是战胜了她对亡父的感情。
“走吧,我们一起上山,我也有几句话想跟你妈说说。”叶韶北没有跟柏玲燕多说,而是大步走在了前面,带着柏玲燕跟柏凌飞一起上了山。
叶韶北一行三人再次抵达柏建军的墓前时,黄莉娟正满脸虔诚地跪在地上给柏建军上香。
黄莉娟脚上的高跟鞋早就被扔到了一边,白色的连衣裙上也全是斑斑点点的泥水,脸上的妆也被眼泪和灰尘弄花,完全没有了之前在家中时的优雅和精致。
柏玲燕跟柏凌飞看到妈妈跪在父亲坟前磕头,他们也忍不住眼圈一红,然后一左一右跪在了母亲的旁边,一齐给父亲磕头。
“燕燕,飞飞,你们怎么来了?”察觉到身边的动静,黄莉娟不由愕然。
“妈,对不起,我错怪你了,我以为你不喜欢爸爸,我在家中不该质问你的。”燕燕主动道歉道。
“我……”看着女儿清澈的眼神,黄莉娟心中堵得慌,哽咽道:“燕燕,是妈妈不好,妈妈以前做得不好,让奶奶和爸爸伤心了。”
“妈,那你这次回来了,还离开化龙村么?”柏玲燕瞪视着母亲,满脸期待地问道:“要是你还要离开化龙村的话,我跟弟弟就跟你一块走,我们现在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在哪,我们就到哪。”
“不,不行,你们不能跟我一块生活。”听到女儿的话,黄莉娟脸上涌起一抹恐慌的表情,毫不犹豫地出声拒绝,一句话出口后,她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有问题,又连忙解释道:“妈妈所在的城市对于户口管理特别严,外来务工子女很难办理入学手续,你们还是在化龙村吧,这边不会耽误学习。”
“妈妈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而且会给你们买很多漂亮的衣服和文具回来。”看到女儿和儿子一脸失落的表情,黄莉娟又补充道。
“燕燕,飞飞,你们可以先下山么,我帮你们劝说一下妈妈。”叶韶北在旁边轻咳一声,跟柏玲燕和柏凌飞说道。
柏玲燕和柏凌飞闻言,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又看了看黄莉娟,见黄莉娟点头默许,他们这才依依不舍地牵手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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