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莫昭窕回屋换了身衣裳的功夫,这所在之地的近况也让她了解了大概。
此时乃永乐三年,永乐即西芹建国之初的年号。
她的师父乃大名鼎鼎的再世女华佗,柳飞絮。
她本以为话本里的故事皆为杜撰,却不想自己随手一拿竟是真实存在的人物。
说来,这柳飞絮与皇室颇有渊源,先后救了两任皇帝的性命。
死后更是被追封“护国夫人”,其后代子孙本该享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偏生这女神医摒弃男女情爱,一心济世。
传言当年,开国皇帝喜获麟儿,本该是件举国欢腾的事,可太子出生不过三日便面色蜡黄呼吸急促,似有早夭之兆。
太医院一碗碗苦药给太子熬着,每日里变着花样的灌药。
熟料太子这身子骨好两日又不行了,反反复复的,本该是散发着奶香味的娃娃偏就跟泡了药罐一般。
皇后见幼子日渐消瘦,急得终日以泪洗面,一个月不到的娃娃养得跟只小老鼠似的。
皇后不忍幼子再受灌药之苦,悄悄与太医院打了招呼,不如就放弃了吧,这孩子生来便与皇家无缘,也该让他走得体面。
就是这么个挥泪斩母子缘份之际,柳飞絮出现了。
自打柳飞絮入宫以后,太子便很少在哭,不但面色红润,体重长势喜人,更是平平安安的迈过了无数的春夏秋冬。
史书记载,贤文皇后在太子加冕大典之前再三叮嘱,“世间若无柳医师,哪来吾儿垂青史,我儿,当敬仰之。”
柳飞絮行医数十载,医过的病患不胜枚举,早已不知从阎王爷跟前抢回了多少人。
世人称她活阎王,直言她若不放,黑白无常定是要无功而返。
她死的那一日十分玄乎,有仙鹤在她屋前起舞,一舞便是半个时辰,不知疲惫。
突而一缕青烟自屋内飘出,仙鹤竟驮着青烟朝西而去。
待门生入屋细瞧,又哪还有柳飞絮的身影,只余一身她生前最爱的广袖流仙裙软趴趴的立在地面。
柳飞絮乃仙人转世的传言,在她身陨后闹得人尽皆知。
这家里头要是有娃娃头疼脑热的,就会供奉着她的画像拜上一拜,嘴里头还念念有词,“保佑吾儿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说起来,原主对这名字倒是不陌生,萧涉幼子偶感风寒,入夜即咳,磨得小娃夜不能寐。
葛氏见了忙将柳飞絮的画像请了出来,又叩又拜的,原主多了一句嘴,“舅妈,小娃生病该请大夫进门看诊才是,拜她可没用。”
就这一句话,让原主讨了一顿骂不说,也让葛氏对她越发看不顺眼。
更离奇的是,拜过的第二日,小娃儿不药而愈。
她被葛氏抓去在柳飞絮画像前足足磕了九九八十一个响头才作罢,原主磕得头破血流,自然对这人的名字也记得滚瓜烂熟。
莫昭窕摇了摇头,将原主的那段不愉快甩出脑外。
她重新踏入小楼,百子柜前有一妙龄女子两手反反复复的翻捡着筲箕里的药材,来来回回,看似乏味无趣,却又教那人摆弄得小心翼翼。
模样倒与话本扉页里一模一样,不,较之要年幼许多,这人便是柳飞絮。
莫昭窕毕恭毕敬的唤道:“师父!”
柳飞絮抬头瞥了她一眼,未置一词,她不说,莫昭窕又哪敢乱动。
便是来了只蚊子停于鼻尖,她也不敢伸手挠一下,只能由着这小东西吸饱了鼻尖血,在她鼻头心满意足打盹时失足摔成了一滩血污。
柳飞絮挑挑拣拣了一个时辰,才拍了拍手中的药草碎屑,活动活动了筋骨,看向莫昭窕,“你是我门下大弟子,资质却是其中最差的那一个,旁人学憋气一日即可,你都学了十日,依旧是回回下水回回叫……罢了,这个是闭气丸,往后再要入水,只需提前塞入口中即可,切忌莫要给师弟师妹们瞧了去,毁了师父刚正不阿的好名声。”
莫昭窕连连应好,她本就是个旱鸭子,靠她自行憋气入门,莫说十年,就是一百年也入不了柳飞絮门下。
闭气丸入兜,学医生涯也正式开启。
柳飞絮虽在入门考核放了水,可其后的医理与实践都贯彻了五个大字,“严师出高徒”,学不博不足以达其理,思不精不足以通其变,针要扎在实处,药得用对病症,稍有差池,毁的不仅是医者的名声,更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是以头两年,莫昭窕主在学医理,辨草药,每一本医书背到滚瓜烂熟后,只一眼便能瞧出普通病患的病症,只是医书多半冗长枯燥,她心中苦闷却又不敢违背师命。
永乐五年,太子出生,龙颜大悦,大赦天下,减免赋税。
不过两日,柳飞絮收到京城来的飞鸽传书后,便领着莫昭窕风尘仆仆的进了京。
莫昭窕算了算日子,正当是师父名扬天下的契机。
其后的故事正如史书记载那般,柳飞絮医好了太子,声名鹊起。
一时间求医问药的人数不胜数,柳飞絮干脆在京城开了一间同仁医馆,师徒几人忙忙碌碌,不知不觉又过了好些年头。
永乐十一年秋,十月初八。
莫昭窕的小师妹在发间拔出了一根白发,叹,“岁月催人老。”
蓦然回首,却见师姐如八年前一般,容颜姣好不见疲态,亦无半分岁月痕迹,她啧啧称奇,“师姐是不是秘制了驻颜的方子,怎的越活越年轻了?”
她不过是话本外的看客,挥一挥衣袖带不走一片云彩。
她不受此处纷扰,亦留不下细枝末节,又哪能在这年年岁岁里烙上印迹。
只不过,她确实该走了,她翻着手中医书,想起临别在即,不免有些怅然。
“昭窕,拿上药箱,跟为师入宫一趟。”
皇宫大院实非祥和之地,莫昭窕在柳飞絮手下学医多年,从未踏入过宫门一次,每每皆是在宫门外等候。
今日瞧这架势,像要带自己入宫,她心中虽百般疑惑是为何人问诊,倒也规矩得一言不发。
马车堪堪停在宫门口,便听见柳飞絮道:“太子与长公主身体有恙,二人皆上吐下泻无休无止,太子乃未来储君,为师必须得优先照顾,又恐怠慢了长公主,皇上便属意由你来帮着照料。”
莫昭窕悟性极高,这医术虽说不上学了十成,可八九成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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