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篱默默瞥了他一眼,轻声道:“已入了乌巷。”
“乌巷……”薛末眼底掠过一丝愧疚,一闪即逝。
他心有千千结,亦有相思入骨。
他呆愣许久,终是随心而动,不顾夜黑风高,不理大雨滂沱,凉薄的身子一路奔至马厩,跃上心仪的马匹,一路哒哒哒的踏马寻“花”。
乌巷破败不堪,坑坑洼洼满地泥泞,薛末从马背下来,深一脚浅一脚的直往最深处走去。
巷口深处的房梁下悬挂着大红灯笼,却被大风刮得飘来荡去,烛火忽明忽暗,将将能看清脚下的路。
他浑身湿透,每迈一步皆是千金重,终于踏上最后一阶,只要抬手轻轻一叩,便能一解相思。
右手在衣袖内被攥得泛白,若是细瞧不难发现他在抖。
他不冷,相反还十分的火热。
雨似乎又大了些,不知是哪户人家着了风寒,隐忍的咳嗽越发震耳欲聋,却是警钟一般敲在了他的心尖。
等等吧,再等等。
他不敢叩门,却又不想离去,诚如那些年里一墙之隔,遥遥相望。
风萧萧兮易水寒,良久,他后退一步,转身,手紧紧攥着缰绳,牵着骏马,于无边黑暗中缓步前行。
行至拐角,突而风平浪静,摇曳的烛火停摆,努力绽放照亮脚下路,薛末阴沉的眸子霎时变得清明,先前的阴霾不过昙花一现。
大宅内,莫昭窕四仰八叉躺在被褥上,睡得浑然忘我。
自打那日白锦与武漪走后,莫昭窕每日腰间别着个针灸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珠儿问起,她只道是出门看诊赚些碎银。
原主曾跟旁人学过一阵子医术,之后嫌药味臭不可闻,便也就弃了。
珠儿见她重拾旧好,心惊肉跳,唯恐这三脚猫的功夫闹出了医患纠纷,再把旁人医出个好歹来,那她们怕是这乌巷都待不下去。
这日清早,珠儿难得的未出门打零工,拿了个扫帚哪也不去,兀自清扫着莫昭窕门前的那一亩三分地,扫个两下还要驻足长叹一声。
莫昭窕见她这副模样,好笑的从内室走出,“大清早的唉声叹气,若是让旁人听见了,定以为我欺负于你。”
珠儿将扫帚靠至墙边,朝她迈进两步,便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抬头又见她妆容精致,不难看出这是又要出门办事,她心头一紧,着急问道:“小姐可是又要出去?”
莫昭窕眉眼一弯,晶亮的双眸中泛起笑意,“你若不放心,不如同我一起出门如何?”
珠儿道:“小姐,当真愿意带我去?”
莫昭窕点点头,她日后未必能如柳飞絮一般声名鹊起,可小有名气还是能办到的,自然无需遮遮掩掩,带珠儿看一回也能安了她的心。
更遑论带个“助理”出门,更有排面。
珠儿欣喜道:“小姐等一等,我先将少爷安排给隔壁看半日。”
说话间,她已抱起莫炎跑得无影无踪。
“小姐不是要看诊,怎的来了糕点铺?”
莫昭窕接过糕点,付了银子同店家道了谢,缓步退了出来,边走边说道:“咱们得出城一趟,那路有些远,吃点糕点打打牙祭。”
说话间,莫昭窕又从钱袋里取了碎银递给面前的马夫,珠儿见这马夫骨瘦如柴,所牵马匹也是同他一般瘦脱了相。
嘴巴动了动,却在瞥见莫昭窕警告的眼神时噤了声,直至马夫掀帘她二人上了轿,她这才敢轻声问道:“小姐为何选了这匹老马?”
莫昭窕打趣:“老马识途。”
珠儿呆滞一瞬,越发瞧不明白自家小姐所思所想,她掀起帘布。
外头风呼呼的吹着,马儿跑得飞快,可她坐在里头却是稳稳当当,这马夫瞧着瘦,倒还有些本事。
驱车的马夫回头道:“姑娘有何吩咐?”
珠儿干笑两声,“呵呵,车里头闷热,我吹吹风。”
现下是正月,这两日虽雨过天晴,却如何也称不得上闷热,珠儿回了那一句便觉着自己是无话找话,紧接着一阵更大的风刮过,她不自觉打了个哆嗦颇为狼狈的将帘放下。
莫昭窕好笑的递了暖炉过去,又取了一块糕点给她。
珠儿捂着热乎乎的暖炉,方觉着自己活了过来,忙将糕点囫囵塞进了嘴里,又将暖炉重新递还了莫昭窕,“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莫昭窕也不客气接过了暖炉,老神在在,“梧桐山下。”
话落,方又忆起什么一般,交代道:“到了地方,记着谨言慎行。”
珠儿乖巧应道:“是。”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马车突地一晃,接着稳稳当当停了下来。
莫昭窕昏昏欲睡的双眸瞬间变得清明,同珠儿道:“到地方了,咱们下去吧。”
靠山之地难免寒凉,莫昭窕缩了缩脖子熟门熟路的向着一处屋舍走去。
这屋舍里共有两间房,一间大的摆了四五张木桌,每桌四把长椅,稍稍往里一些扑了干草在地,上头放了两床破被,看着因是什么人的栖身之所。
屋舍的主人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妇人,李氏穿着粗布麻衣,拿了块方布麻利的擦着桌椅。
听见身后传来了动静,笑意盈盈的转身招呼道:“莫姑娘来啦,哟,今儿个还带了个小帮手,长得倒是乖巧。”
莫昭窕也热情高亢的同那人打了招呼,“我看嫂嫂这手好了许多,那药可还有?”
“有的有的,你这膏药实在是厉害,往年我这手一到寒凉之日便满手生疮,哪有现下这般白净……你且坐下休息,我这就替你弄个火盆热乎热乎手脚。”
莫昭窕道:“多谢嫂嫂。”
李氏笑道:“若不是你每日来此地看诊替我揽了些客,我哪能有这份收入,说来还是嫂嫂要谢你才是。”
梧桐山上有一送子观音庙十分灵验,吸引了不少善男信女求子,莫昭窕便是瞧见了这地段好,才跑来此地寻个商机。
只是山上的好位置都被人抢了去,她又不想吹风受冻,偏巧遇上了李氏受冻疮之苦,她大方赠药。
二人聊得投机竟是一拍即合,李氏出了间空屋自己做些茶水生意,她也免受天寒地冻帮人看诊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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