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点头应下,排至最末。
一行人又等了半个时辰。
前面站的大抵是位老妇人,伛偻着腰,身子胖乎乎的,每迈一步,都能踩出个土坑。
轮到老妇人时,她一言不发却又小心翼翼的解着斗篷,站在后方的晋王妃与林姨娘不约而同的蹙眉。
山野村妇,臭不可闻,没个羞耻。
寒风吹起老妇人的衣襟,露出裹于襁褓内的婴孩,睡梦中的婴孩被保护得极好,老妇人吻了吻婴孩的额头,慢慢的坐下,语含歉疚,“孩子一宿没睡,我想让他多睡一会儿,能不能不叫醒他?”
“暂且不用,你先将孩子的情况告诉我。”
老妇人神色渐松,看着怀里熟睡的婴孩,柔声道:“那便好。”
斟酌片刻后,接着道:“二狗浑身起满了疹子,夜不能寐,问过大夫也开了药,一直不见好转,明明四月有余的婴孩,看着还不如人家两个月的大。”
莫昭窕看了一眼熟睡的婴孩,周身突然一凉,埋头写了方子递了出去。
老妇人一言不发的接过,只一眼,身子猛的一个踉跄,林姨娘眼明手快的扶了一把,所触是彻骨的寒凉,那熟睡中的婴孩分明……
莫昭窕摇了摇头,林姨娘轻轻滚动了一下喉咙说道:“婶子,小心。”
老妇人连连道谢,将身上的斗篷又拢了拢,把熟睡中的婴孩遮掩得严严实实,步子比来时又重了些,渐渐缩成了圆点。
晋王妃神色突然很难看,“啪”的一掌拍在桌案上,“你不该……”
莫昭窕目光平淡的看她。
晋王妃的眼神暗了暗,头低低的垂着,“你该含蓄一些,再给她几日,她会好的。”
这话说来,她自己都不信。
小阿哥夜夜啼哭,她便已痛不欲生,若是小阿哥没了,她怕是比方才的妇人还要疯狂。
哪儿有什么老妇人。
不过是承受丧子之痛,不修边幅却又固执的将婴孩留存于世时的所有痕迹,都绑缚其身的可怜人罢了。
让他安心走吧!
六个字,字字诛心。
可这世间本就是走了的洒脱,留下的心如刀割。
莫昭窕在柳飞絮身边的十年里,见惯生死,许多东西早已看淡,她从药箱内拿出一本图册往桌案一放,神态淡漠的点了点,“想来晋王妃是不愿意我为小阿哥推拿的,那便给个十两银子,拿了方子,回吧。”
晋王妃听了这话,凤眸含霜,恨人性淡薄。
思及小阿哥的撕心裂肺,到底是压下火气将图册拿起,草草翻了几页,“就这么抱一抱,揉一揉,趴一趴,真能好?”
“每日不断,持续五月,不药而愈。若是以推拿之法相助,半个月便好。”
推拿之法,闻所未闻,晋王妃并不相信。
可来都来了,尤其这图册所绘的手法,晋王妃似曾相识,那一日武漪拉着自己入乌巷,莫昭窕便是用此法止了小阿哥的不安,想来是有些用的。
晋王妃付了诊费,拿了图册同林姨娘离去。
看诊完最后一位病人,莫昭窕同李氏打了招呼便坐上马车,朝山下驶去。
千米之遥的树荫下,薛末从辰时等到午时,见过笑逐颜开步履轻快的下山人,亦见过掩面而泣伤心欲绝的断肠人,却独独不见莫昭窕。
心里也明了莫昭窕不乐意见他,她被弃如敝履扔出萧府的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那人失了面子丢了里子,无法释怀,实乃情理之中。
“齐王的马车这是又坏了?换个管事的吧,骁勇善战的齐王若被活活摔死,怎么想都是有辱国体的。今日民女大发慈悲,顺道捎您一程,若是换了旁人啊,可不会这般周到。”莫昭窕的马车离齐王府马车仅百步之遥时,眼见着好好的马车又裂了,她本想视而不见,偏偏今日新来的车夫多管闲事,硬是停下不走了。
她不情愿的妥协。
薛末心情大好的上了马车,径直坐在莫昭窕身侧,指尖有意无意的摩挲着,莫昭窕梗着脖子,“手拿来,上药。”
刺痛的感觉,让薛末下意识的勾了勾手指,见他似要闪躲,莫昭窕用力一捏,疼得薛末险些变脸。
医者仁心,可这分明是蓄意报复,薛末自闭的腹诽。
莫昭窕却是一脸笑意的看他,“出来混总归是要还的,容民女小小发泄一下。”
一向面冷心更冷的齐王,也不知是不是出门前夹了脑子,笑得一脸纵容,倒还真就让她捏不下手了。
不要被他的笑所迷惑。想想一命呜呼的原主,想想自己险些二死的惨痛。
这就是个灾星!
莫昭窕再三告诫自己,冷下一张脸,淡漠开口,“到了城门口,就下去吧。”
薛末见她一脸不快,解下腰侧钱袋,打开,“这是诊金,多谢莫大夫!”
莫昭窕脸都绿了。
满满当当的一袋金叶子。
齐王,你礼貌吗?羞辱我?
莫昭窕冷冷道:“齐王腰缠万贯出手阔绰,一番好意,民女心领了。不过区区小伤就平白发了横财,我深居乌巷,恐遭贼人惦念……”
薛末突然就有些烦躁。
是他的错,将昔日故人置于困境,打断道:“抱歉,是本王思虑不周。不过是些普通的书签,莫大夫不喜欢尽管扔到柴房生火。”
言罢,掀帘出了马车。
莫昭窕反应不及,眼睁睁看着齐王离去,手里捏着平白得来的烫手山芋,心中忐忑不安。
武夫人送来金银珠宝,是要害她。
齐王又是为何?
是对原主余怒未消?还是日前自己的有难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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