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装什么清高

秦孟良看着被擦得锃亮的灶台和碗架柜，终于感受到了心里的那份无力和无奈。

这是怕媳妇儿偷吃吗？实在是太过分了，他妈就没想给媳妇儿留半点后路。

他媳妇儿又是用着什么样的心情，每天把厨房擦得干干净净的？

她是想用这种方法表示心中的愤懑，还是想用它表达心里的憧憬和期待呢？

放下手里的东西，秦孟良双手撑着灶台站了好半晌，才算是平复了心情。

如果是愤恨，他就帮她打散，如果是期待，他就帮她完成，让她不再遗憾。

整理好了心情，秦孟良就想着去仓房拿些柴火和煤块。

他打算先把灶火升起来，让媳妇儿和孩子们暖和暖和。

虽然是五月的天气了，可在北方也还只算是春天。

火炕如果不烧着，睡着了还是会很凉的。

媳妇儿和孩子现在身体都弱，可半点儿不能亏着。

结果才一出门，他就看到了前两天给媳妇儿生产的那间屋子。

那是家里多盖出来的一间空屋，留着备用的，暂时没人住。

屋里堆放着不常用的一些破烂东西，土炕上，连张炕席都没有。

在他回来的那天，他媳妇儿就是在这样的房子里生孩子的。

当时他都震惊了！

土炕上只铺了一层薄薄的稻草，一张破旧的床单，他媳妇儿奄奄一息的躺在上面。

他妈是有多嫌弃，才不肯让他媳妇儿在自己的屋里生产。

这屋子不仅脏乱，土炕也很硌人的，一个待产的孕妇哪能受得了。

在医院擦身的时候，他还看到媳妇儿的两个肩胛骨和臀部，分别有着不太明显的青紫。

现在想来，应该就是在土炕上被硌出来的。

还有屋子外面那些看热闹的人，挤挤挨挨了半院子。

他妈却连窗户都没关，根本就不怕被人看到。

听吴婶子说，还是他媳妇儿自己咬牙拽了个小褥子，把自己的下半身给盖住了。

一个人得有多大的毅力，才会在被下了安眠药后，控制住自己的行为能力。

虽然吃了药的刚开始，药劲儿还没有完全发散，可他也知道不容易。

那时候的小媳妇儿，该是有多无助，不被任何人怜惜，也没有半点尊严。

秦孟良猛地一拳砸在空屋的墙上，手骨破皮出血了，他都仿佛没有半点感觉。

再想想他妈给媳妇儿灌药这事儿，简直就是有恃无恐。

虽然没有大张旗鼓的让全村人都知道，可也没瞒着来帮忙的几个老姐妹。

也就是农村愚昧落后，计划生育的政策下来，各家各户为了生儿子，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逼着媳妇儿半路打胎的，生下闺女直接淹死的，活着就被扔到山上不管不问的，简直数不胜数。

不然就凭他妈给儿媳妇偷着喝安眠药，就能直接被送进派出所了。

秦孟良感觉自己的三观都歪了，今天受到的打击真是一波接一波。

他甚至有点儿想象不出，那个出手毫不留情的人，真是自己的亲妈吗？

他替自己媳妇儿委屈，也为自家媳妇儿不值。

可再委屈再不值又能如何？他还能把自己的亲妈打一顿吗？还是大义灭亲把人绑了？

用力的搓了一把脸，秦孟良大步奔进仓房。

算了，都过去了，自己的媳妇儿自己疼吧，再也不要想着靠别人。

亲妈也靠不住。

她已经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打破了她在儿子心里留下的淳朴善良的形象。

“媳妇儿，你想吃点啥？我给你炖个鱼好不好？”

火炕烧起来了，秦孟良小火熬上粥，就紧忙着进来看媳妇儿了。

“行的，记得把鱼收拾干净点儿，不然会腥。”

“炖的时候少放一点点盐，不然会齁着孩子。”

夏小美庆幸自己的奶水挺足，两个孩子也够喝呢。

不然双胞胎体重轻，奶水不够的话，会降低自身的免疫力。

而她能有这样的认知，还真得感谢上辈子网络的发达。

时不时就能看到鼓励母乳喂养的宣传片和宣传广告。

让她这个未出嫁的姑娘，也get到了好多生养孩子的知识和技能。

刚才，婆婆在外面说的话她都听到了，她不出声是不屑于跟她计较。

既然指望不上那就不指望，谁不是从不会到会的呢？自力更生而已。

上辈子爸妈虽然心疼她，可她早早考学离开了家，还不是什么事情都得自己做。

只要这个婆婆不来添乱，那就你好，我好，大家好！

她要是敢把对原主的那一套用在自己身上，自己才不会像原主那样好脾气。

没见她生受着也没捞着她婆婆的半句好话么，何苦忍着呢？

只是……自己现在身无分文，想硬气好像也没什么资本。

环顾四周，一桌四椅一铺炕，还真是一穷二白的。

她就是想拿点儿什么东西出去变卖换钱都是做梦。

还有眼前木头做的窗框子，她眼睛都瞪圆了，从来没见过。

这是得有多落后？起码也应该是个钢窗吧？

二零年出生的她，对八十年代的生活是真的不了解。

想来，若不是还在新婚期，恐怕连这么干干净净的房间都没有。

听着外屋小厨房炖鱼的咕嘟声，夏小美有点儿挫败。

有想法是好的，可也得有实践的可能性呀，钱又不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

她好想念自己上辈子攒下的那点儿积蓄。

虽然不多，只有几万块，可要是搁在这时候，也能帮她大忙了。

好在她临走把钱留给了弟弟，也不算浪费，这笔钱足够供弟弟上完大学了。

还想念自己付了头期的小楼房，面积虽小，却是靠着自己努力挣下的小窝。

不得不说，那个人渣虽然有点恶心，他家里的公司对员工的待遇倒是蛮好的。

不然她也不可能在硕士毕业才一年多，就攒够了头期买房子。

她甚至有点儿后悔，当年她装什么清高呀！

干嘛每一分钱都跟那人渣算得清清楚楚，也太便宜他了。

她就应该多祸祸他点儿钱，管它买房子还是置地呢？总能给家里多留下点儿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