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女儿萧小兔

李彻下意识把萧小兔往身后一拽，想挡住萧宝珠的视线。

“……”萧宝珠却绕过他，蹲在地上，直勾勾盯着萧小兔看。

这下就连被盯着的萧小兔本人，都感觉到不对劲了。

因为萧宝珠的目光不是那种上下打量式的，而是专注地停留在她的脸上。

就好像在看一个熟人似的。

李彻见她只是看着萧小兔，并没有发病的征兆，也就在旁没有阻止。

果不其然，萧宝珠看了有一会儿，突然小声问道：

“明月！你上午哪去了？生小姑气啦？”

萧小兔：？？？？

许是见她不说话，萧宝珠撅了噘嘴，抱怨道：

“小姑找了你好半天，外面好冷的。”

“你不想吃胡萝卜就都给小姑嘛，小姑爱吃，犯不着和爷爷奶奶生气对不对？”

萧小兔：……

李彻听见萧宝珠这话，算是彻底反应过来了。

这个明月是萧宝珠哥哥萧宝卷的女儿萧明月。

十年前，萧宝卷把大将军府月下草的消息泄露了出去，给将军府引来灭族之祸。

随后不到半月，萧宝卷夫妻就出了车祸当场身亡。

他们的女儿萧明月就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

六年前，萧明月四岁多点，和现在的萧小兔差不多大。

萧宝珠这是把萧小兔当成萧明月了。

李彻记得，他是大年初一上午，在大街上遇见了萧宝珠。

现在一想，那时，萧宝珠出门应该就是为了找离家出走的萧明月。

他当下就把萧小兔拉到一边，把萧宝珠的病情简单和她说了一下。

萧小兔皱眉，不满道：

“所以在麻麻看来，我就是萧明月？”

李彻点头，纠正她的措辞：

“是你明月姐，怎么？不高兴啦？”

萧小兔一本正经地回答他：“萧明月太笨了。”

李彻轻轻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人不大，口气倒不小！”

当然，得来的是萧小兔的一个白眼外加一声毫无感情的冷哼。

父女俩说话的时候，萧宝珠已经走到了二黑面前。

萧宝珠噙着泪，喃喃道：

“我记得当时没有……”

李彻扭头看过去，只见二黑手足无措地比划着什么。

眼见萧宝珠目光开始涣散，泪珠也啪嗒啪嗒往下砸，看样子就要发病。

李彻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把还在懵逼的二黑推到了门外，然后啪得一声关了门。

“你在和谁说话？”他决定先发制人。

“我也不知道……”萧宝珠茫然地摇头。

李彻嗯了一声，轻轻推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糊弄道：

“可能就是迷路的。”

萧小兔吐槽他：

“迷路迷到五楼还进了屋？你这理由三岁小孩都不信。”

结果下一秒她就看见自己的亲妈萧宝珠一脸深信不疑。

萧小兔：……

李彻从卧室抱出来一张厚的毛绒毯子递给萧小兔，让她先盖着，把被雪水浸湿的棉裤和鞋子换下来。

萧小兔撇撇嘴，觉得当着别人的面脱裤子有损她的颜面，即使这个别人是亲爸亲妈。

李彻有些无奈，指了指卧室，示意女儿进去换：

“床上有你……你小姑的衬衫，你先穿着。”

等萧小兔小跑着进了卧室，李彻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看向萧宝珠，想从萧宝珠那得到更多她记忆中关于萧家家宴的事儿。

只有这样，他才能提早做安排，做万全之策。

萧宝珠自从刚刚看到萧小兔后，情绪就有点低落。

眼前见李彻瞧着她，才托着脸蛋叹了口气，问道：

“你说，因为挑食这种小事影响和孩子的感情，是不是太不值当了呀？”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虽然刚认识半天，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让她忍不住亲近。

好像他俩早已携手度过了一生。

萧宝珠天性浪漫，她把这种感觉归根于宿命和天意。

李彻听见她的话，反问道：

“你怎么会这样觉得？”

萧宝珠想了一下，回答他：

“明月之前很活泼的，现在感觉都不爱说话了，我总觉得她哪里不一样了。”

李彻心想何止不一样，分明就是换了一个人。

他暗道不好，试图把话题转移到晚上的家宴：“晚上家宴也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萧宝珠歪头，安慰道：“不用担心，爸妈那边我上午时就已经讲过啦。”

“他们也支持我先把你留在我们家，总不能我带你回家反而连累你被宋思远报复吧，你放心吧，我会好好解决的。”

李彻嗯了一声。

六年前，萧老爷子为了一千万的供货商合同把萧宝珠卖给了宋思远，对于萧老爷子来说，萧宝珠是这笔交易的重要筹码。

而萧宝珠从大街上捡回来一个乞丐李彻，必然会使宋思远不高兴，宋思远不高兴，这生意就没法做。

于是萧老爷子一拍桌子，嚷嚷着让萧宝海塞钱给应天市的混混头子墨鱼，让墨鱼带人处理掉李彻。

不曾想，这话被萧宝珠听见了……

“李彻，你饿不饿呀？”萧宝珠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要求。”李彻轻笑了声，知道她是饿了想让他去做饭又不好意思说。

萧宝珠认真地摇头：“那不行。”

“怎么不行？”李彻只好换了个说法，强调道：“要不是你，我就冻死在大街上了。”

萧宝珠还是摇头，坚持道：“这是两码事。”

在她看来，她救李彻是应该的。

大雪天的，别说是个人了，就是小猫小狗在大街上流浪，她也会带回家。

况且因为她把李彻带回家，反而让李彻成了宋思远的眼中钉，她心里对李彻其实是很愧疚的。

在这种心理下，让她对李彻提要求，诸如做饭之类，她是决计说不出口的。

李彻也意识到在萧宝珠看来，他们两个才刚认识一上午，于是也没多说什么。

他从茶几上面的盒子里拿了零钱，叮嘱萧小兔好好照顾妈妈之后就借口买菜出了门。

这套小公寓是离萧家别墅有段距离，萧明山夫妻俩在萧家不受待见，没有住进萧家别墅。

之前一家人都是住在一起。

但从萧小兔刚才的话里来看，三年前他入伍之后，萧明山夫妻就带着孙女搬出了这套小公寓，另租了房子住。

屋里倒还算干净，看得出来经常打扫，但是米面之类的食材还是三年前的，早就不能吃了。

李彻刚关上门往外走，就看见五楼和四楼间的楼梯拐口有座小山般的黑影。

定睛一看，正是刚刚被他无情推出去的二黑。

“头儿……”二黑呲溜了下鼻涕。

李彻用眼神示意二黑跟上，俩人一前一后一直走到小区楼下。

大年初一，附近的超市都没几家开门的，更别说是菜市场了。

最后还是由二黑开车，一路从城北开到市中心，才见到几家灯光稀落的超市。

回来的路上，李彻吩咐二黑做了三件事。

一：以市场价两倍的价格收购宋家旗下全部的产业，把宋家集团的股份全部拿到手。

二：以武安王的名义让萧家演戏配合萧宝珠的病情。

三：把封王盛典的事情通知到全国，再以武安王的名义给萧家送去盛典邀请函。

“回头你安排手下去宋家做交接，这事儿要抓紧做。”李彻吩咐道。

二黑哎了一声，又疑问道：“头儿，那以谁的名义去收购啊？”

“……”李彻白了他一眼：“你说呢？”

他堂堂武安王，说句不好听的，筷子一撂，不管生没生气，皇帝老儿都得赔笑谢罪敬酒。

让他以武安王的名义去收购一个小小宋家？脸面还要不要了？

“说啥？”二黑开着车，一脸懵逼：“头儿，你咋个不理我咧？”

李彻：……

“以你的大名赵从鱼收购。”李彻被他搞得鬼火直冒，干脆往后一躺，两眼一闭，不再理他。

快到家时，李彻偏偏又想起来一个事儿，又吩咐二黑：

“再以你的名义在应天市建立一个集团，做医疗和教育。”

二黑嗯了一声，问集团的名字叫啥。

“绿头鸭集团。”李彻说。

“啊？”二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李彻瞥了他一眼：“绿头鸭，不好听吗？”

二黑使劲摇头：“头儿，我觉得您就是文曲星下凡！”

李彻哦了一声，想在他黝黑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丁点儿阴阳怪气，可是除了憨厚就只能发现憨厚。

绿头鸭，这名儿真不错，他想。

他们住的小区楼下有个很大的人工湖，一般这湖里都是放些天鹅鸳鸯之类的，但这个小区物业就十分有灵气。

往里面放了一窝绿头鸭，脑袋圆溜溜的，黑色的豆丁眼，绿色蓝色的羽毛十分艳丽，透着一股野劲儿和憨劲儿。

以前萧宝珠每次路过人工湖，都要拉上他瞧上好大一会儿。

“头儿，申屠珊珊明天就到了，绿头鸭集团就丢给她管呗！”二黑自觉做了个好提议，语气得意。

李彻问他申屠姗姗是谁？

二黑啧了一声，对李彻的记性表示嫌弃：

“蒙国公主啊，就那天，你砍她爹狗头她在旁边一边傻笑一边吃葡萄那个！”

李彻听见蒙国公主这才想起来，心想人家那哪是傻笑，分明是冷笑好吗？

这个公主他是有印象的，听说在蒙国过得很不好，长期被虐待。

他带兵杀入蒙国王庭那天，包括蒙国皇帝在内，整个皇宫的人都在抱头鼠窜。

就她一个人毫无求生欲，大大咧咧坐在那吃葡萄，看戏一样看她爹被砍头，甚至还拍手叫了两句好。

李彻想了一下，答应了二黑：

“那就给她做吧，不然她光吃不干活，难免会成为我们燕国的蛀虫。”

既然提到蒙国公主了，就不得不多问两句蒙国现在的情况。

“三狗什么时候能从蒙国回来？”他问二黑。

拿下蒙国后，二黑跟着他回燕，三狗则留在蒙国处理后续。

“她说在养伤，俩仨月回不来。”二黑想了一下，问李彻：“头儿，口腔溃疡是什么？很严重吗？”

李彻心道这三狗又在偷懒，冷笑：“严重的很，你告诉她，元宵前把蒙国内政捋顺了，然后滚回来喝喜酒。”

六年前的正月十五，他和萧宝珠其实是没有办婚礼的，真正办婚礼的是江辰唐楚楚夫妻俩。

那时候宋思远铁了心要强娶萧宝珠，仗着有宋家和萧老爷子撑腰，也不管萧宝珠同不同意，就直接宣布正月十五那天要和萧宝珠举行婚礼，给应天市各大家族发了喜帖。

正月十三那晚，得知这个消息的萧明山夫妻决定带着一家人逃出应天市，结果还没有出城就被萧老爷子抓了回来。

正当李彻和萧宝珠二人被萧宋两家逼得走投无路之时，江辰唐楚楚夫妻俩主动提出来要一起办婚礼。

其实就是借个场地让李彻萧宝珠结婚的消息在各大家族中宣扬出去，也算是还萧宝珠一个人情。

早些时候，江辰给毁容的唐楚楚治病差一味药材，即将功亏一篑之时，是萧宝珠送来了这味药材。

因此，正月十五那天，让李彻和萧宝珠和他俩一起举行婚礼是当时最稳妥的办法了。

一是摆明了立场，即李彻萧宝珠俩人身后有唐家做靠山，让宋思远下次动坏心思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斤两。

二是那场婚礼声势浩大，相当于告诉全应天市的人萧宝珠已经结婚了，彻底断了宋思远想强娶萧宝珠的路。

李彻看着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回想六年前的婚礼，一时间感慨万分。

那时他和萧宝珠才刚认识半月，萧宝珠都能为他做到这个份儿上……

可惜他当时一心想复仇，并没有珍惜萧宝珠的心意。

他从蒙国回来连封王盛典都没办就是想快点见到萧宝珠。

从家到超市，再从超市回家的这一路上，李彻都在想，要是萧宝珠现在好好的没有疯，那两人重逢时会是个什么场景？

李彻有点害怕了，同时又有点庆幸。

或许这是上天给他的一个机会，让他好好弥补萧宝珠。

他对二黑说：“找最好的策划，为正月十五的婚礼和封王盛典做准备。”

“找到策划之后先带人来见我。”他补充道。

现在情况是有点特殊的，因为在办好盛典和婚礼的同时，还要照顾到萧宝珠的病情。

必须要先仔细商讨好对策才行。

李彻拎着大包小包到家时，萧宝珠正在给萧小兔讲故事。

他先去厨房把米蒸了，又端了个盆坐她们旁边择空心菜，听母女俩说话。

萧宝珠讲的是白雪公主，但显然萧小兔对这类童话故事不感兴趣，萧宝珠讲一句她杠一句。

萧宝珠：“魔镜说现在最美丽的人是白雪公主，恶毒的王后听了之后很生气，她命令武士把白雪公主带到森林里去杀掉……”

萧小兔面无表情。

萧宝珠：“王后让武士把白雪公主的心和舌头带回来……”

萧小兔面无表情。

萧宝珠：“作为他杀死白雪公主的证据。”

萧小兔反驳：“这不合理，应该带回白雪公主的头，因为只凭舌头和心无法判断死的人是白雪公主。”

萧宝珠艰难地开口：“武士不忍心杀死公主，带回了野猪的心和舌头……”

萧小兔扬了扬下巴，得意道：“果然是这样！”

萧宝珠现在只想快点结束这个故事：

“王后给白雪公主吃了毒苹果，公主昏死过去，被小矮人装在水晶棺材里，后来白马王子路过，爱上了公主，搬动棺材时发生碰撞，公主吐出毒苹果醒了过来，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萧小兔总结道：“白马王子是个喜欢尸体的变态，公主太笨了。”

李彻忍不住笑出声来，女儿这性格还真是……像他。

萧宝珠见他笑得肆无忌惮，噘着嘴哼了一声，气呼呼不理他。

李彻觉得自己也得承担起教育女儿的责任，于是问道：

“这个故事有个最大的漏洞，你知道是什么吗？”

萧小兔竖起耳朵：“是什么？”

李彻：“野猪的舌头和心比人类大那么多，王后却没看出来。”

萧小兔哎呀一声：“有道理！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不能像她一样犯这种低级错误！”

这下萧宝珠也忍不住笑起来，在萧小兔的小脑袋上敲了一下，笑道：

“说什么呢，要做一个善良正直的孩子。”

说完，她顿了顿，想到刚才的对话，又道：

“但是不能做笨蛋。”

李彻做了一份空心菜炒肉末和一份青椒肉丝，都是萧宝珠喜欢吃的。

一家三口吃完，李彻去收拾碗筷，从厨房出来时萧宝珠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

“明月乖，在家等着小姑。”她捏了捏萧小兔的脸。

萧小兔吃饱了懒得动，窝在沙发里嗯了一声。

两人是步行走到萧家别墅的，大冬天的晚上八点多，天已经完全黑了。

但因为下了雪，白花花一片，就着月光，倒也好走。

李彻从家里拿了一把伞，给萧宝珠撑着。

刚到萧家别墅大厅，就听见萧老爷子中气十足的训斥声：

“气死我了！宋思远宋大少能看上她是她的福气！她故意带乞丐回家是想气死我还是想气死宋大少！”

“一个乞丐而已，连条狗都不如！宝海，给墨鱼塞点钱，把那乞丐处理掉！”

六年前，应天市地下产业分为两路，一路是墨鱼，另一路是老贼。

墨鱼在市中心开了多家豪华书店，进去的客人们除了不看书啥都干。

老贼则主营餐饮，小到路边卖麻辣烫，大到五星级酒店，削串串的刀偶尔也削削人脑袋。

萧宝珠听见墨鱼的名字，纤细的身子僵了僵。

听说墨鱼这人只认钱，只要给钱，就没他不敢做的事儿。

她知道，萧老爷子这是铁了心要李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