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坦诚

“爸，妈……我和宝珠，是我对不起宝珠。”

李彻抬起头，在萧明山夫妻俩的视线中哽咽道。

“十年前，传言天下至宝月下草在燕京大将军府，大将军府因这个消息被一夜灭族……”

萧明山夫妻俩听到燕京大将军府六个字时瞳孔地震，险些要站不稳。

十年前，他们的儿子萧宝卷在燕京大将军府供职多年，早已是大将军的心腹。

萧宝卷每每从燕京归家，都会带上几箱大将军赏赐的宝贝，说是回来孝敬萧家，孝敬萧老爷子的。

因着这些缘故，他们家在萧家也算是过了几年好日子。

直到十年前的八月初八那天，那天是周五，萧宝卷休假的日子。

但夫妻俩等到半夜十一点，最后等来的只有儿子儿媳车祸当场去世的死讯。

“你的意思是说宝卷和将军府被屠……”柳出荷愣了一下，率先反应过来。

“是。”李彻盯着她的脸。

几秒后，李彻再次开口，从十年前将军府的灭族说起，到六年前他为了报复故意接近萧宝珠……一直到他三年前不告而别和这次的回归。

出于私心，他唯一没有坦白的就是自己武安王的身份，只说自己在武安王手底下当过兵，有过一面之缘。

他是来赎罪的，他不想萧明山夫妻因为他武安王的身份不得不原谅他，或者因为身份被迫屈从于他。

这对他们不公平，更对萧宝珠不公平。

李彻跪在地上，眼里泛着泪光，真诚道：

“我知道我之前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辜负了宝珠，但这次……”

“这次回来，我会百倍，千倍，万倍补偿她！绝不让她再受任何人欺负……哪怕那个人是我。”

萧明山夫妻俩坐在沙发上看着还在跪着的李彻，没有回答。

他们就是那样紧紧盯着他，一言不发地，沉默地。

像是要顺着他说出口的话，顺着他的嘴巴，把他的灵魂揪出来严刑拷打一般，直到李彻的灵魂再也忍受不住，吐出支离破碎的，和刚刚一模一样的真心，他们才肯放心。

许久，萧明山张了张嘴，但依旧没有发出声音。

他重复了好几遍这个动作，最后才极为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符：

“你先起来……”

他说完这四个字，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委顿，虚弱地坐在沙发上，捂着胸口喘气。

李彻一下子就发现不对劲了，他迅速站起来，顾不得腿麻，想去看萧明山的身体状况。

“没事。”柳出荷紧握着丈夫的手，冲李彻摇了摇头，朝他示意。

李彻利落地倒了杯水，轻轻放下。

大概过了有十一二分钟。

萧明山脸色才恢复正常。

李彻给他简单看了下，但毕竟不是专攻医术，只是大概察觉到萧明山气血不如正常人雄厚。

再看，就看不出什么了，也不知道是右腿受了伤的原因还是其他。

“爸……”李彻想说让江辰来给他看看，但江辰现在已经是唐家的当家人，要是被他一个退伍小兵呼来喝去，他这身份就瞒不住了。

还是借着武安王想看戏的名头让江辰给萧宝珠治疗，再假装顺带给萧明山检查一下。

萧明山夫妻俩现在对他的态度很明确，也很统一。

他们愿意给李彻一个机会。

但同时表示自己儿子萧宝卷不是那种背信弃义，为了金银富贵选择背叛的小人。

对此李彻只能苦笑。

先不说将军府出事以后他查到的线索条条都指向萧宝卷泄密一事，这都过去十年了，就算萧宝卷真是冤枉的，想要翻案几乎无异于天方夜谭。

好在萧明山夫妻也知道这点，并没有在萧宝卷的事情上过多纠结。

不是说不在意儿子，但是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儿子死得不明不白，又和将军府灭族案牵连上了，他们夫妻俩就是撞破头也无能为力啊！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那么容易重新接纳李彻。

儿子不在了，女儿却还活生生的在他们眼前。

萧明山夫妻俩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把女儿的病治好，疯症就像是座休眠的火山一样，埋在她的身体里。

现在趁着武安王对他们萧家还有兴趣还想看萧家六年前这场戏，他们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给女儿看病。

要是治不好……

唉，夫妻俩在心里叹着气。

对于萧宝珠来说，现在这样记忆错乱了，不清醒时反而是快乐的。

人就是这样，越清醒越痛苦，可没办法不清醒。

因为谁都知道，不清醒时的快乐就跟肥皂泡一样，脆弱得要命，一秒，两秒，风一吹就裂开了。

萧明山夫妻又问了许多事情的细节，李彻一一回答了。

说到最后，柳出荷看着他，叹道：

“这些年你也不容易。”

她这话说得是真心实意，没有半点掺水。

李彻一愣，眼睛迅速红了，哽咽了一下后迅速转移了话题。

三人又在客厅说了好大一会儿，才在萧明山的几个哈欠中结束。

李彻见萧明山夫妻俩进了屋，才朝萧宝珠卧室的方向看去。

卧室门开了一条细细的缝，他的目光刚望过去，那条缝就飞快合上了。

李彻走过去，轻轻开了门，把女儿萧小兔从门后揪了出来。

“嘘——”他示意萧小兔别吵醒萧宝珠。

萧小兔眨了眨眼，学着他的样子把食指竖在嘴边，又皱着眉头伸出另外一只手的食指，两根食指交叉，比了个×。

这招是倒打一耙，意思是发出声音的是李彻。

李彻想了想，觉得这是个和女儿交流感情的好机会。

于是他抬起手，干净利落地在女儿萧小兔的脑门上敲了一下。

吃了一记脑瓜崩儿的萧小兔呲牙咧嘴，但是又不好发出声，只好跟在李彻后面直跳脚。

李彻给萧宝珠重新掖好被角，就拎着女儿出了卧室。

萧小兔在空中扑腾了两下，见挣扎无果，就直接放弃了，板着脸认命般地任由他拎着。

李彻此时困意也上来了，打着哈欠把女儿放下，问道：

“刚刚听见多少？”

萧小兔否认：“一点都没听见。”

李彻沉默了一下，有些无奈地开口：“说实话。”

萧小兔：“全部。”

李彻：……

真不知道该说这孩子是实诚还是不实诚……这性格也不知道随了谁，和名字也对不上号，人家小兔是小白兔，这妮子是小黑兔吧？

李彻在心里默默吐槽女儿。

萧小兔灵活地跳上沙发，问道：

“爸爸，你其实很厉害吧？我都看见了，那个黑脸叔叔是战神，但是他挺听你话的。”

黑脸叔叔，说的是二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