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盛大的婚礼（一）

“萧明山你给我滚出来！翅膀硬了是吧？胳膊肘往外拐，还让你老子来求你？”

萧老爷子咣咣砸门，上午刚被萧明德带宋家打手砸过的门发出不堪忍受的吱扭声。

李彻沉着脸开门：“安静，别逼我动手。”

萧宝珠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晕倒，他心里正烦得慌，萧老爷子这一下就直接撞枪口上了。

往门外一看，萧老爷子身后老大萧明德和老二萧明学两家人齐全了。

萧明德见李彻发狠，想起几年前他在萧家只手遮天的情形，往后退了半步，缩着脖子嘟囔道：

“不过就是一个臭乞丐而已，哪来的勇气这个态度跟爸说话！”

萧明德本身和他儿子萧宝海一样没啥能耐，但胜在当搅屎棍的本领比他儿子强上不少。

萧老爷子一听他这话，果然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恶狠狠推了李彻一把，嚷嚷着叫萧明山出来。

“处处都透着一股窝囊味儿，真膈应！”

萧明德附和道：“是啊是啊，爸，我看您还是别进去了，就在门口等着，谁知道他家那个贱种女儿身上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呢，毕竟在狗窝住了三年呢！”

萧老爷子听到这话，果然退到门外，趾高气扬地指挥李彻，让李彻给他奉茶。

李彻心中火大，刚想发火，但见萧明山夫妻俩从萧宝珠卧室出来，想着正事要紧，只好忍下了。

“有事直说，别磨蹭。”他心里着急萧宝珠的病情，只想着快点结束这边的事情。

柳出荷嫁进萧家快三十年，心里一直憋着口气，语气自然不善，出言讽刺道：

“怎么？想抱绿头鸭集团的大腿？谁能想到人家大集团嫌弃你们心黑，不给抱呢~”

萧明德大叫：“柳出荷，你少踏马阴阳怪气的！”

萧明山沉着脸：“爸，你们专门来一趟，就是为了和我们吵架的？”

“如果是，请你们现在就离开！”

萧老爷子这才想到这次来的目的，不自然道：“你跟着爸去一趟绿头鸭集团，爸把股份还你，怎么样？”

他身后的萧明德和萧明学两家人，一脸胜券在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在他们看来，萧老爷子能亲自上门，还主动提出把股份还给萧明山，这是莫大的荣幸，萧明山应该当场感激涕零才是。

萧家一众人在路上商量过了，现在把股份还给萧明山只是暂时的，等萧家拿到和绿头鸭集团的签约资格，就由萧老爷子出面，重新把股份收回来。

到时，萧明山一家人就只能睡大街咯！

不过现在嘛，这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做的。

于是萧家众人在萧老爷子说出归还股份的话之后，全都一脸理所当然的等着萧明山答应。

甚至开始脑补萧明山激动地鼻涕眼泪一把的场面。

但事实和理想，总是有差距的。

萧明山冷着脸问萧老爷子：“爸昨天不是还觉得我们一家给萧家丢人吗？今天是来道歉的？”

萧老爷子大惊，失声道：“道歉！怎么可能——”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萧明山红着眼甩上了门，把萧家众人彻底关在了门外。

柳出荷竖起大拇指：“老公，好样的！”

萧明山无奈地摇头，他今天算是彻彻底底对萧家寒心了。

外面萧老爷子咣咣砸着门，嘴里叫嚣着。

李彻唰的一下拉开门，威胁道：“宝珠在睡觉，再吵就把你们的舌头全都割下来。”

他这武安王的地位头衔是实打实用军功战绩一步步累积上来的，话一出口，萧家众人就觉得跟见了死神似的，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等到李彻把门再次关上，萧家众人才反应过来，再敲门时声音已经很小了。

柳出荷拉着丈夫萧明山往客厅沙发上一坐，听着从萧家众人嘴里的话由辱骂再到乞求，心中暗爽。

李彻去卧室守着萧宝珠，等他出来时只见岳父岳母坐在客厅里，旁边站了一圈的萧家众人。

柳出荷：“渴了。”

萧明德迅速给她倒了一杯茶，还刻意摆出一副笑脸，只是他脸上的褶子堆起来，看起来又阴险又恶毒。

柳出荷：“这空调太热了，来个人扇风。”

孙凤怒气冲冲地拿着扇子给她扇风，心想这不是可以磋磨人嘛，大冬天的开着热空调说热了，你把空调关了不就完事了。

但这话她只敢在心里说说，讲出来是不敢讲出来的，萧老爷子都拉下脸求人签字了，她哪敢坏事？

不过也是她活该，往日里一见到柳出荷她就拿柳出荷死了儿子的事儿刺激柳出荷，眼下被柳出荷使唤，只是现世报罢了。

柳出荷：“过来捏肩。”

她这次指的是萧老爷子。

萧老爷子脸上表情僵了僵，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包括萧明山在内的萧家众人也都看着她，一脸惶恐。

柳出荷啧了一声：“捏肩，不想捏也行，给明山还有我家闺女道歉。”

萧明山眼睛湿润，知道她是在为自己和女儿出气。

他看着萧老爷子，等着萧老爷子说话。

萧老爷子一脸不耐烦外加厌恶：“道歉？怎么道歉？”

萧小兔不知什么时候从萧宝珠卧室出来，站在李彻身后。

她板着脸道：“你不知道怎么道歉吗？我都会道歉。”

萧老爷子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三岁小孩怼，而且这个三岁小孩还是一个臭乞丐的女儿，当下就要发火。

“崽种，你懂——”

他话还没说完，见萧明山夫妻连带着李彻脸色瞬间阴沉，赶紧闭了嘴。

“爸的好儿子，老三，爸知道你这孩子从小就懂事，爸之前对不住你……签字吧，就算是为了萧家，签字吧。”

萧老爷子一连串的话说完，脸红脖子粗的，跟从开水锅里煮过的龙虾一样。

萧明山眼中泪光一闪而过，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扭头看向柳出荷和李彻。

柳出荷握住他的手，轻声道：“随你。”

萧明山快速在合同上签完字，像是被抽光了所有力气，瘫在沙发上。

萧家众人顿时欢天喜地，尤其是萧老爷子，拿了合同确认无误后，对着合同猛亲两口，夺门而出。

众人走后，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萧明山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一言不发，过去好久，才从他嗓子里听见支离破碎的哽咽声。

柳出荷和李彻没说什么，牵着萧小兔去了萧宝珠卧室。

这种时候，让他自己待着反而会更好。

萧宝珠还没有醒。

又过了十来分钟，江辰匆匆赶来，一进门就问道：

“晕之前有没有什么症状？怎么晕的？期间有没有醒过？”

众人回想了一番，说是晕之前捂着心口说难受，其他的就没有了。

江辰从随身带的工具箱里掏出来一排细长的银针，飞速扎进萧宝珠心口和头上几个穴位。

李彻站在一边动也不敢动，生怕打扰到他诊治。

约摸两个多小时，满头大汗的江辰收回银针：“好了。”

李彻见他脚步虚浮，赶紧扶着他到客厅坐下。

柳出荷和萧明山也是一脸急切，在旁边又是倒水又是擦汗的，生怕招待不周惹神医生气。

江辰一口气几杯浓茶下去，脸色才稍微好转些。

李彻问他萧宝珠的身体现在是怎么回事。

江辰想了想，一脸古怪地答道：“很神奇。”

李彻：“神奇？”

江辰点头，解释道：

“一般来说，正常人成年以后，生命力都是固定的，上下浮动不大，除非遭遇重大事故，比如车祸癌症之类……你可以把生命力理解为茶杯里的水，没有人喝这杯水，水只能被自然蒸发掉，这也是为什么人总是觉得老了之后精力大不如从前的缘故，就是生命力降低了。”

“但萧小姐的情况就像是……像是往一个底部有洞的杯子里面源源不断地添水。”

李彻心一沉。

柳出荷问江辰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辰继续解释道：“我刚刚诊治时发现，萧小姐的生命力流逝得非常快。”

他说完，把面前茶杯里的水哗啦啦倒在脚边的垃圾桶里。

“就像这样。”

“但是生命力流逝的同时，有另外一股不知道源头的生命力注入她的身体。”

他拎起茶壶，往刚才的茶杯里倒水。

“就像是这样。”

萧小兔点头：“就像是那道数学题，一边排水一边开着水龙头加水。”

江辰说没错就是这个理解。

“萧小姐身体暂时无碍，只是疯症……”他只说了前半句，算是对病人家属的一点安慰。

江辰说完，掏出纸笔，当即写了一副药方，又交代了一些重点注意事项。

想到李彻之前的吩咐，他又写下另外一副药方递给萧明山。

萧明山疑惑道：“这是……”

“治腿的方子”江辰指了指他的右腿：“劳烦您伸一下腿，我要施针。”

萧明山愣住：“什么？”

柳出荷反应快，激动地抓住萧明山的手，喃喃道：“您是说，腿、腿……还有的治？”

江辰垂眼，把萧明山的裤腿捋到上面，先是检查了一下骨骼和肌肉，才拿银针去刺激穴位。

“拖得比较久了，有八成把握。”他说。

萧明山夫妻俩突然有一种熬到头的感觉，鼻子一酸，差点当着一群小辈的面抹眼泪。

这腿是三年前宋思远派人打断的，那时候萧宝珠刚被关进狗窝没两天就疯了，萧明山夫妻俩心疼女儿，就轮流戴了假发换了衣服去替换萧宝珠，再由另外一人带着萧宝珠看病。

没想到不到半月，夫妻俩的小动作就被宋思远发现了。

萧明山的腿就是那时候被打瘸的，刚开始夫妻俩还去医院看腿，但接连碰壁后，萧明山自己都觉得没啥盼头了，也就没去过了。

“没想到有生之年我的腿……”萧明山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之前他去医院治腿，好点的医院都因为宋思远的缘故不给他看，差点的医院也就一两成把握，他还以为这辈子他的腿就只能瘸着了。

李彻给他递纸巾，安慰道：“爸，会越来越好的。”

萧小兔也认真道：“八成，很高的概率了，爷爷不用担心。”

柳出荷好奇：“小兔，谁教你的概率？”

萧小兔哼了一声，下巴一抬，小脸上高傲尽显：“电视剧《回村的诱惑》第二十七集。”

几个大人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都笑起来。

萧明山攥紧的手彻底放松下来，紧张和辛酸瞬间散的一干二净。

李彻趁江辰给萧明山针灸时去看萧宝珠。

床上的萧宝珠苍白又单薄，像夏天的透明蝉翼，漂亮，脆弱，短暂。

李彻伸手，手指轻轻在她毫无血色的唇上蹭了蹭，轻声抱怨道：“你今天睡了好久。”

他又去整理她的头发，去摸她的眉毛，眼睛，最后细心掖好被角，生怕哪里漏了风又冻着她。

“……好梦。”他叹道。

萧宝珠这一睡就是十天。

江辰每天都会来给她针灸一次，发现她身体里的生命力越来越强劲，却迟迟不肯醒来，不知是什么原因。

李彻也找过柯逢春过来给她看，但得出的结果和江辰一样，那就是身体无碍，就是睡下了。

正月十四这天早上，萧宝珠醒了。

她翻身，见李彻缩在她床边的椅子上眯着眼打盹儿，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李彻睡得浅，被她这么看着，直接就醒了，惊喜道：“宝珠，你醒啦？”

萧宝珠看着一脸疲倦的李彻，眨了眨眼：“我梦见一个山洞，一盏灯……还梦见了你。”

她伸出手，在李彻的脸上轻轻抚摸着，感叹道：“这梦也太真实了。”

李彻怔怔地看着她。

萧宝珠的小手还在他脸上，捏着他下巴，凑近，用她浅棕色的眼睛盯着他，嘲道：

“果然是梦，你竟然会哭。”

李彻摸了一把脸，伸出手心看，才发现都是泪水。

他忍不住想去抱萧宝珠，却见萧宝珠已经光着脚下了床，往卧室外面走。

李彻提着拖鞋，想喊她穿上，可她却仿佛听不见似的。

萧宝珠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发现父母不在，干脆窝在沙发里发呆。

李彻帮她把拖鞋穿上，听见她问。

“爸妈呢？”

“被老爷子叫去萧家别墅了。”

其实是封王盛典在即，庆祝呢。

以萧老爷子为首的萧家众人眼巴巴等着封王盛典过后一步登天，恨不得马上拳打唐家脚踢宋家，这几天愈发得意嚣张，一天能办三四场宴会，请的还都是一些有名有姓的大家族。

各大家族虽然不知道武安王器重萧家的消息是真是假，但萧家手里的邀请函货真价实，萧家比其他家族更早拿到邀请函也是事实，只好硬着头皮听萧老爷子吹嘘。

萧宝珠半躺在沙发上玩着头发，心想如果是梦的话，那这个梦也太美好了。

梦里的这个李彻……

她看着李彻。

李彻正坐在她对面削苹果，握着水果刀的右手飞快，最后细心地把苹果皮收拢，扔在垃圾桶里。

萧宝珠从他手里接过削好的苹果，放进嘴里。

心想自己真没出息，做梦就算了，还梦见李彻这个畜生。

她和李彻真是孽缘，萧宝珠机械地嚼着苹果想道。

从她六年前把李彻带回家，到李彻利用她掌控萧家，再到李彻发了疯一样把她囚禁在小黑屋凌虐，直到三年前李彻不告而别，最后是她怀孕，被宋思远关进狗窝受尽屈辱……她爱李彻吗？爱的，不然也不会一直想着他念着他，可她更恨李彻，恨李彻辜负了她！

萧宝珠想，可能自己是快死了吧，才会做这个美梦，梦见自己失忆，梦见李彻回来赎罪，救她。

李彻继续削第二个苹果，等着江辰过来给萧宝珠做检查。

他见萧宝珠一直沉默，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萧宝珠摇头：“我感觉自己好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

等到美梦结束，她也就死了，明天天亮，人们就会在肮脏的狗窝里发现她冰冷的尸体。

李彻没懂她什么意思。

却见萧宝珠起身，然后头晕目眩地栽倒在桌角。

李彻吓了一跳，赶紧去把她抱到沙发上，关心道：“怎么了？有没有什么事？1怎么突然摔了？”

萧宝珠刚醒来，身体还虚着，现在膝盖磕到桌角上，两眼泪汪汪的。

“我……”

她刚想喊疼，却突然想到，梦里怎么可能会疼？

这不是梦？？

这不是梦！

萧宝珠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看着李彻，目光从好久不见的怀念感慨，变作嘲弄，最后变作冰冷的恨意。

李彻正要撩开她的睡裙看她膝盖怎样了，被她躲开。

“你怎么哭了？”他看这萧宝珠满脸的泪，手足无措起来。

萧宝珠摇头，她睁大了眼睛望着李彻，学着自己前些天失忆时的语气，喃喃道：

“我总觉得我们该举行婚礼了……”

果不其然，她看到李彻松了一口气。

萧宝珠深吸一口气，强行逼自己镇定下来。

她看着李彻温柔的眉眼，心想，是时候结束了。

和六年前一样，正月十五，盛大的婚礼。

唯一不同的是，六年前的婚礼上，她想更长久地，更快乐地和李彻在一起。

而明天的婚礼……她想要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