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红色的油纸伞

她现在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白痴才会去给她开门呢！我刚跑到二楼住房外的小围栏边，就看到一道道手电光在往这边扫射。

我躲在围栏下偷偷地看了一眼，就见到下面围满了身强力壮的小伙青年，个个凶神恶煞，伞也不打，手里还拿刀持棍的，一看就是找人拼命的样子！

这也太猖狂了！当初明明说好了不管什么结果她都认了，可现在她儿子死了，她转身就带人找上门来寻仇，可这事根本和龙老无关，和我更没关系！这特么的真是无妄之灾！

我就不信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敢乱来！不对，天早就黑了，而且还下着雨，雨声这么大，这里又偏僻，临近的人家能不能听到这里的动静都难说，就算听到了也不一定敢过来帮忙。

就算报警，就这天气等到警察过来，我估计都已经被他们吞了。

她该不会是刻意挑这个时间过来的吧？这也太鸡贼了！

我又小心地往下看了一眼，发现人群中突兀地多了一把伞，之前一直都没人打伞，这人是刚来的，还是终于有人撑不住才打伞的？

那是一把红色的伞，和普通的伞不同，伞面没有多少弧度，伞骨很直，这是……对，是油纸伞！那刺目的红即使是在黑暗的雨夜中依旧醒目，尽管它远离人群，独居角落。

谁这么有情调，上门打架还撑着油纸伞！

仔细看能看到纸伞下透出一抹红色的衣角，就像裙子一样，难道那是个女人？

红纸伞慢慢地向后倾斜，似乎是伞下人想往上看。

我刚准备看清伞下的人，就被突然的一道手电光吓得矮下身躲到了围栏下。

剧烈的砸门声和章婶的谩骂声把我拉回来现实，看他们这架势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破门而入，到时候，我就真的是命运堪忧了。

我现在只能先从小厨房的围墙边逃走，再报警把他们抓起来！可没想到我刚转身，下面就传来一声巨响，门被砸开了！

紧接着就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嘈杂的声响，完了！来不及了！我脸色苍白地看向围栏，咬了咬牙，最终毅然地踩上了围栏，跳了下去。

一层楼大概两米多高，说高也不高，可当时下着雨，我又紧张，脚刚着地就觉得脚底一滑，屁股落地，还倒霉的刚好坐到一块石头上，疼的我眼泪直冒，可又怕被发现而不敢喊出声。

幸运的是他们都急着往店里冲，没人发现我从上面跳了下来，我赶紧揉着屁股起身。

站稳后我就毫不犹豫地往外跑，小巷的住户似乎也听到了动静打开了灯，还有好几个人透过窗户看到了我，好在他们没有出声。

此时我也顾不得会被雨水打湿，拼了命的跑出了巷子，随后找到个屋檐避雨就准备打电话报警。悲催的是，我发现自己根本没带电话，也没带钱。

我恨的牙痒痒，谁能想到章婶会突然带人过来闹事，而且还效率奇高地把门砸开了，搞的我措手不及。

警察局离这里还有不短的路程，王许三家也不近，我不可能冒着雨走个把钟头。

没办法，我只能先找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等章婶他们那群人散了再回去。

这里的屋檐太窄，雨水被风一吹就卷进来了，冷的我直哆嗦，而且这里离巷子不远，有被发现的风险，还是要另外找个地方躲着。

我猫在店铺的屋檐下往前走，想要到镇中心的凉亭里躲躲。

说起来，这凉亭还颇有来历，据说从康熙年间就存在了，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镇里都会有人为它捐资修缮，而凉亭自然也成了镇中心修建的最好的建筑。

而有关它的故事，经过镇中心祖祖辈辈的口耳相传，又有了许多版本，有说那凉亭是天上的神仙建的，又有的说这是为了镇压妖孽的。

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而王许三和龙老也都是外地来的，所以也没办法给我说清楚。不过我倒是知道一点，只要一到晚上，镇上的人都不会到凉亭那边去。

我本来就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加上我都快被冷死了，就更是不会在意。

我快步往凉亭那走，在昏暗的路灯照耀下，我远远的就见到凉亭里有个女人，她挨着柱子坐着，似乎在低着头缝东西。凉亭边没有灯，可她的身影却仿佛自动发光般清晰可见。

我暗自奇怪，怎么会有人在下雨天的大半夜跑到凉亭里缝东西？

顾不得许多，我还是放轻脚步走过去，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个白白净净的女人，一身淡蓝色右襟布纽扣上衣，黑色阔腿长裤，头上裹着头巾，戴着绣花小围裙。

而她手上拿着的是一个连着块红布的圆布球，她低着头认真地在布球上绣花。

难道她做的是绣球？

镇子里的壮族人占了绝大多数，可要不是偶尔能听到几句壮语，这里和其他地方也没什么不同。

看到绣球我就想起老人们说过，在他们年轻的时候，男男女女都喜欢在一块抛绣球。但那时候的绣球可不是现在那种几瓣几瓣的精美的绣球，而是女孩自己做的绣上花的布球。

好像就是女人现在做的这种，没等我仔细看，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响起，我下意识的转头就见到某户人家的灯亮起，随即婴儿的哭声逐渐停歇。

等我再转头回看凉亭，那女人不见了！我心里一惊，怎么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而且一点动静都没有，她身边似乎也没有伞吧？

被雨淋的发抖，我也顾不上找人，赶紧跑到了亭子下，即使还是会有细雨被风吹进来，让人凉飕飕的，但好歹还是能挡住大部分雨。

我注意到女人刚才坐的位置有好大一片水迹，可我记得她身上也没湿啊，这里怎么会有水呢？

虽然不解，但我也没多想，在亭子坐了下来，等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章婶他们估计也散了后，才冒着雨往回跑。

章婶家是在巷子外的，所以刚到巷子边我就谨慎地停了下来，正好撞见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外走，我吓得赶紧躲到了墙面后。

我屏住呼吸听着他们的动静，章婶一直在哭，但还不忘记大声咒骂龙老和我，接着就是其他人的附和和安慰。

我偷偷看了一眼，人很多，但没看到撑油纸伞的女人。

等他们走远了，我才敢进巷子。这次虽然躲过了，但章婶就住附近，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能每次都能这么幸运的躲过吗？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这日子太憋屈，可我还是不得不提高警惕，以后门要再堵得严实点，钱和手机也要随身带着，再有下次，我肯定报警。

寿衣店的门敞开着，里面漆黑一片，我按照记忆摸黑去找电灯的开关，却一脚一绊，几次险些摔倒，等我艰难地摸到开关后，却按了几下都没亮。

我忍着火气又摸到货架边，可上面却空了大半，我顿时火冒三丈，虽然早有预料他们找不到人会生气，但却没想到他们下手竟然这么狠！

等我找到打火机和红烛点燃，在昏暗的黄色火光下，我终于看到了店里的全貌，货架上的东西全被掀翻在地，能砸的东西也都被砸的稀碎。

就连灯泡都被打烂了，这就算了，电线竟然都被剪了，这特么都是土匪出身的吧！

我气得眼睛发红，章婶自己主动来求人号事，儿子出了事就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还有没有天理了！

我明天就报警！这些就是证据！最好把他们全都抓起来！

懒得再看，我拿着红蜡烛直接上楼，显然上面也没逃过他们的毒手，屋子被翻得一片狼藉，灯泡和电线和楼下的一样没能幸存。庆幸的是，祖宗牌位完好，香炉也没事，就是两旁的红烛掉到地上熄灭了。

估计他们还是敬畏神明的，所以不敢对祖宗牌位不敬，但为了泄愤还是砸了蜡烛。龙老嘱咐过红烛不能灭，我只能捡起蜡烛重新点燃，踩着凳子把红烛放好，学着龙老双手合十，对着牌位三鞠躬。

我走出龙老的房间准备回自己屋子，无意中看到地面有一道水迹，而且水迹是从楼下一直蔓延到我的房间。

我心里的火气腾地一下又上来了，寿衣店本来就是纸制品多，他们现在不仅砸店，还故意把这里弄得湿哒哒的，太过分了！

我刚走到房间门口，一阵阴凉的水汽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东西毫无意外的被掀翻，可屋里竟然到处是水，就连被单上也是。

我在心里气的直骂娘，好在最后还能让我找到一件干净的衣服换上。

估计是湿气太重，总感觉屋里阴森森的透着凉气，让人瘆得慌。

这情况肯定是住不了人的，我只能到龙老的房间将就一晚了，至少他的房间湿的没那么严重。

第二天一早，我刚醒来就报了警。警察也很负责的找到了章婶，别看她昨晚敢气势汹汹的聚众闹事，可到了警察面前也不免心虚气短，转而只能哭诉卖惨，说龙老咒死了她儿子。

身为警察怎么可能会相信这些鬼神论，接受咒死这样的无稽之谈，所以章婶的说辞根本没人理会。

而直到现在我才知道钟昊辰是怎么死的，而且死的非常不可思议，他竟然是在家里一头扎进水盆淹死的！

最后就算章婶再不甘心，可在警察的调解下，还是不得不赔偿道歉，这事就算翻篇了。

可事情结束了，我却有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