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悔恨

“能把黄地绿彩品种说得这么通透。”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签订好了转让合同，打款完毕的刘溪笑着捧了一句：“林兄弟真是不简单呐。”

他在刚才的对话里就知道了对方的名字，欲要旁敲侧击问个来头时却被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便也没再追问。

“刘老板谬赞了。”瞥了一眼到账短信的数额，林萧放下手机，表情里浮起一抹适当的平和笑意，“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去处理，就不叨扰了。”

刘溪赶忙起身相送，笑容满面道：“希望下次还能与林兄弟合作”

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里，从那滴水不漏的交谈或暗示中，他也瞧出来，林萧，应该是自己的同行。

这就好说了，多个朋友多条路，也算是个人脉，自己给其留个好印象，细水长流嘛。

当然，虽说对方仍有一些疑点，但那件黄地绿彩云龙纹碗，刘溪认为应是货真价实的，他对黄地绿彩瓷器品类也有较深研究，自信不会打眼。

两人随意交谈着，即将走出玉洗斋的大堂时，门外忽然跨进来一名身材圆润的青年，他拎着一包东西，满头大汗地开口吆喝道：“刘老板，这些可都是我刚淘换来的物件，你给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他抬头说着，一眼就看见刘溪身旁的林萧，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一下，而后很快一松，脖子微微扬起，轻蔑笑道：“哟，这不是林老板么，怎么着，又买物件捡漏哪？”

林萧眉头一挑，脑海深处，一股若有若无的怨恨伴随着某些记忆，悄然升起，登时明悟。

来者，正是之前坑了前身最后一点积蓄的‘朋友’所介绍的古玩摊摊主李玄。

对方暗地里还做着荒货贩子的营生，前身在得知自己被坑之后，找其麻烦时，遭到了一连串的讥笑。

“买了的瓷器还能退钱？哈哈，我以为你是蠢，现在看来还是高估你了，林萧啊林萧，你简直天真到了极点。”

令前身愤恨交加的一段话仿佛重新回响在耳畔。

还真是没料想到啊，现下居然在一间古玩店里又碰面了。

这算冤家路窄么？

“李玄！你在阴阳怪气些什么？！我警告你，对这位林兄弟客气点！”

一旁的刘溪敏锐地觉察出了两人之间的不对付，当即便冲着李玄怒斥起来。

后者闻言，不以为然地道：“刘老板，进门是客，照理来说我也算是客，对您客气那是理所应当，至于他么……呵，这小子该不会是拿着几件赝品瓷器到您这儿来确认真伪的吧？”

“胡说八道！”刘溪眉头一竖，“林兄弟是来我这出物件的！要说辨别瓷器真伪，他的水平可不低！”

见这位往日和气生财的刘老板如今一副急眼的样子，李玄不由一愣，收起了三分轻视，却仍旧是忍不住道：“刘老板，您没开玩笑吧？就他？辨别瓷器真伪？这个笑话可不好笑。”

林萧要真懂古玩，至于让他忽悠的一毛钱不剩下么？

“跟你开玩笑？我闲得慌？！”刘溪瞪着眼睛，喝道：“你现在马上给我向林兄弟道歉！”

“我……”

李玄表情一僵，给林萧道歉？

他又没说错，古玩这么高深的一行，林萧能懂个什么？

但，毕竟刘溪是自己以往的大主顾，也不好得罪，干脆就……

李玄咬了咬牙，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还放在桌上的黄地绿彩云龙纹碗，顿觉眼熟，仔细一瞧，那不正是林萧那位‘朋友’当时从自己摊子上随便挑出来，硬塞着三百块钱附带卖给林萧的物件么？

难道，林萧把它带过来，忽悠起刘溪？

也不对啊，虽说古玩这一行水深得很，老师傅也有可能打眼，但刘溪在这当了数十年的坐商，眼力那是出了名的尖，没听过有什么看走眼的传闻。

该不会……

李玄心里一震，脑子里冒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念头——这件被自己当成附带品，三百块钱卖出去的瓷碗，是个真物件！

他定了定神，侧头看向刘溪，强行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脸，问道：“刘老板，林萧卖给你的物件，是不是就是那个瓷碗？”

后者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李玄嬉皮笑脸小半天都没道歉，等于是不给面子，这令他脸色、心情都相当差，正想着以后是否要其点颜色，就听见了林萧那平淡的声音：“刘老板，既然他想知道，说一说无妨。”

“这……”刘溪一怔，没太明白什么意思，但也还是先应允下来，冷眼看着李玄，道：“那件黄地绿彩云龙纹碗，就是林兄弟出给我的。”

黄地绿彩云龙纹碗？

李玄的心猛地一下提起来，像是被人死死地攥紧，他根本不想知道那个瓷碗的名字，只想知道这个被自己随手送出去的‘老物件’卖了多少，是以，便语气艰难地问道：“您，您出了多少钱？”

眼见这个荒货贩子现下一副肉痛到了极点的模样，刘溪也觉察到了什么，嘴角扬起一抹讥诮的冷笑：“两百万。”

轰！

李玄的大脑立即便一片空白，心脏几乎就要停止跳动。

他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这个数额，心中的悔意如潮水连绵不绝地涌来。

两百万啊！

得做多久的荒货贩子才能攒到这些多钱？

自己居然就把如此巨额的一笔横财，转手三百块钱送出去了？

一想到之前还在为坑了林萧一笔钱而洋洋自得，他就恨不得抽死自己！

就在李玄为手里走了宝而暗自痛恨时，没怎么出声的林萧，终于开了口：“刘老板或许还不知道，我这件黄地绿彩云龙纹碗，就是从他手里买过来的一堆赝品中找到的，单价好像是三百块。”

“哦？”刘溪表面故作讶异，心里倒是了然——这情况和他刚才猜想的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数额。

三百块就买到了手，啧啧。

也难怪先前对林萧满是轻蔑的李玄，摆出这副肠子悔青了的样，自认为是占了大便宜，结果两百万换了三百块……

事情的发展，太过戏剧化了点吧？

先前还因李玄不给面的刘溪，此刻只觉无比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