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惨遭失明

事发突然，苏盎然一下子懵住，好在她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或多或少懂得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拖起他去到了最近的水源处，先替他洗了双眼，只因他合着双目，只能稍稍用水呼了呼。

“土人，你可不能有事啊，我的娘亲离开了我，好不容易你来了，不要再离开我了。”苏盎然啜泣着。

说到底她也是个可怜人，娘亲离去已有五年，这五年间她一人撑起孤冷生活，活在深林之中，得寂无害且为万幸，可她也算是受尽了孤独，偶尔无事经常来找鸟儿玩，也想有个人能陪陪自己，土人的出现，好似一根救命的稻草，她松不开手。

不知过了多久，苏盎然一遍又一遍的替厉妄语清敷着闭合的双目，他轻盈的躺在她的怀里，用来清洗他双目的水迹随着面庞流到了她的衣袖裙摆间，常常与苏盎然对话的鸟儿此间也是极具有灵性，竟环绕于二人的上空，谱出娓娓动听的乐曲。

她的手轻抚着他的双目，两条细长的眉紧蹙，担忧凝视着怀中人。

阳斜，才恍然触及的双目有了些许动态，苏盎然瞬间起了希望，她就知道自家土人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土人？”苏盎然轻柔的叫道。

厉妄语扯了扯衣袖，揉了揉眼睑，再次睁眼的一刻，他心间大慌，问道：“天怎么黑了？”

苏盎然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稳了稳神才说：“别吓我啊土人，天明明亮着呢。”

“可为何我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片漆黑。”厉妄语说着，他用手伸向空中，却什么也握不住，指尖不停颤抖，原来这便是瞎的感觉，心瞬间坠落万丈深渊之下，真不愧是昔日繁华子，当今沦落有眼不识人。

忽而间，她握住了他的芊芊玉手，苏盎然勉强甜笑道：“土人真的好美，像是天上的神仙，就算是天黑了下来，也是最美的。”

她不知自己何时眼角竟流出了悯泪，看着他像是折了一半翅膀的白蝶，越发的心疼，虽他的嘴唇不再干裂，可他的心间已然枯萎，苏盎然不想看到那样的土人，不是她希望陪在身边的土人。

“美？从未有人说过我美，还是丑。他们只跪在我的面前，或半拱着身子，不让我瞧见他们的脸，他们齐声唤我称名，教我识书知礼。”厉妄语苦笑，他的前生何其荣华，到如今乃是此等下场，他反握住苏盎然略微糙皮的小手，显得如此温柔，清音悦起：“盎然，你是第一个说我美的人。”

“土人，你……”

苏盎然不知如何接下。

刚想缩回手，却被厉妄语紧紧拉住，只听得他言：“盎然，不要离开我。”

“我没离开……”

苏盎然摇了摇头，话未说完。

厉妄语卑微的言道一句：“带我回家，好吗？”

见他如此孤立无援，再加上双目失明，愈加楚楚可怜，苏盎然夹杂着半分的喜欢，半分的怜悯将他带回来了茅草屋里头。

他这等遭遇，换谁也受不了，可谁让他是厉妄语呢，该他受的劫，已是命数犹未可知。

再说到苏盎然，她本是不想跟身上有残缺的搭伙过日子，但土人被她挖回来的时候是活蹦乱跳的，那眼睛跟个璀璨的明珠似的，闪闪耀眼得很呢，既然天命如此，她也认命了，谁让别人家瘸子瞎子没看上，非得这个土人与自己看对了眼，就算是瞎了眼也是被自己克的，大不了自己担了他的下半辈子，好歹也算是老有所依。

她对着厉妄语说道：“我天生命硬，是个克母克夫的，我连我父亲是谁都不知，被村里人叫成傻子，你也是走了霉运偏遇上了我，要不是我，估计你现在还好好的呢，真该让你离我远远的才好。”

厉妄语听着，不做回答，他知道她许是自责，想把自己瞎眼的罪责全揽了，但他心中已知：此事已发，多言无意。

“土人，这可苦了你了，好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居然被我害成了这样，我这人活着也是遭罪，要能换你双眼明朗，就算是把我这条命拿去，也值了！”

苏盎然越说越亢奋，言辞间比那巾帼英雄，贞洁烈女还要慷慨激昂，不知道还以为多么的赤胆忠心，宁死不屈呢！

倒是让厉妄语原本悲怆的心境有了些许改善，他将手紧握住苏盎然的手，诚说：“你这个傻姑娘，别提多无脑了。”

“啊，连你也说我傻？”苏盎然不由难过起来。

“别瞎想。”厉妄语止道：“盎然，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姑娘，记住一句，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苏盎然念了念这句话，好嘛，完全听不懂。

感受到她的发丝垂落于手背的轻摇，厉妄语便知道这傻姑娘定是又犯迷糊了，将字拆开，简单说：“不离开，不舍弃。”

“不离，不弃。”

苏盎然将四字拆成两段读。

“嗯。”

厉妄语耐心点头。

“不离不弃。”

苏盎然连着顺起来读。

“对。”厉妄语见她懂的含义，又读的顺口，心下欢喜不少，仿若失明后，得到了更宝贵的虚无之物。

这说着说着，也回到了茅草屋，苏盎然小心翼翼将厉妄语抚回了破木板床上，虽简陋了些，可大抵上是能挡风遮雨的，加上此处日头能晒进，省了潮湿之虑，午时的日头毒，现下的功夫已然将厉妄语原身的衣物风干。

苏盎然也是个心大的，挂上树数都没数，记都未记有几件，直接就看到多少收了进来多少，反正她心想这屋子四周也就这么大，该晾上的地方也都看得到，索性就跟以前一样，多一件就多穿一件，少一件就少穿一件，活的也轻松自在。

厉妄语倒是讲究，可他摸了摸身上的衣服，竟然是破破烂烂的，刚刚才想起为何先不起身望一眼自己的穿着！他脑间一股热潮涌出，天晓得自己究竟穿了件何样式的衣着！

可转念一想，倒也罢了，见她穿着也就那副厚实的模样，虽然看着穷酸了些，缝缝补补了些，好在也能避体。

他唏嘘道：“叹往昔繁华已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