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两难

医院手术责任书，密密麻麻的四页。昔禾坐在父亲的床前，一笔一划颤抖的签着字。想起了医生的话：“病人病情恶化，需要尽快安排手术，这是手术责任书，签完字，马上手术，这是缴费单，到前台交一下费用！”

仿佛每一个字都是冷冰冰的，看着缴费单上30多万的手术费，又看看昏迷不醒，靠着呼吸机存活的自己的父亲，顾昔禾只能签字，没有别的办法。

可如今，他们公司都已经快要被收购，入不敷出。哪还有救命钱。

她想来想去，只能想到那个人。

那个要她嫁给他的那个人。

还是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却不是慕斯城的声音：“是顾昔禾小姐吧！”

这个声音，听上去柔和娇媚，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威慑力，让人脊背发凉。

“好久不见，我们谈谈吧！”

顾昔禾好想挂断电话，她有点怕，这个声音是慕斯城的母亲，那个三年前要拆散他们的人。

三年前，她确实答应过她，会离开慕斯城，如果做不到，会付出惨痛的代价。奈何还是下不死心。所以这一切的折磨，都是拜这个女人所赐。

这个时候，她接到电话，还要约她见面，是为什么，难道是要继续折磨她？

她不敢想，于是，果断的挂了电话。

“昔禾～”

“啊！”顾昔禾转头看向父亲，“您醒了。”

病榻上的人，一呼一吸抖显得十分吃力，他抓住顾昔禾的手：“昔禾啊，父亲的病，不看也就罢了，我知道就这两天了！”

“爸，你会没事的！”顾昔禾抓住他那双嶙峋冒着凸出的青筋的手：“其它的就不必操心了。”

病榻上的父亲，病若游丝，自然是不能多说什么，只是，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坚持说出来的话，一定有他的重量：“昔禾，父亲求你了，为了你以后有一个好归宿，一定不能放过了慕斯城，牢牢抓住他的心，争取嫁给他，知道吗？”

“爸！慕家，那么对我们，我是死也不会答应的！”顾昔禾没有想要大声对自己的父亲大吼大叫，可是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逼迫她，把她撕个粉碎。

床上的爸爸，被这番语气，气的瑟瑟发抖：“你不答应可以，那就是诚心不想让我这老头子活了，那我干脆拔了氧气瓶，一了百了罢！”

当他真的将要把氧气瓶拔掉的时候，顾昔禾跪在他爸爸面前：“好，爸，我答应你。”

说罢，头也不回的出了医院。

她在冷风中狂奔，没有目的也没有方向。曾经，父母是自己的围墙，自己在这个小小的四方天地里，至少还温暖，可，这堵墙眼看就要倒塌，留下的是直面这个冰冷的世界。如果，她再继续懦弱下去。将被彻底冻化。

于是她用尽全力奔跑，让我冷风拍打她的面颊，努力使自己清醒，从今天起，一切都要自己面对，收起无畏的妥协，变得坚硬起来吧。

“嘘！”尖锐的口哨声，把她拉回显示，一旁的交通携导员开始骂街：“看没看见是红灯！红灯，跑那么快，要死啊！”

她立刻停在了斑马线的中间位置，刚刚巧，一辆迈巴赫停了下来。

车窗缓缓摇了下来，刚刚还懵懵的顾昔禾彻底的清醒了，驾驶位上坐着的那个女人的眼光太过刺骨。

“我们谈谈吧！”女人的头往昔禾的方向一撇，她就自动的上了副驾驶，好像由不得任何拒绝。

车子停在了一家法式西餐厅，来到VIP的包厢，两个人点的黑咖啡冒着浓浓的烟，一阵沉默后，女人终于开口：“三年前，我让你离开我的儿子，你也口口声声的答应了，可如今，你又恬不知耻的回来了，你可知道我最讨厌不守承诺的人。”

顾昔禾低着头，手一个劲的攥着桌角，“叶巍女士，先不守承诺的是你吧！”

叶巍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女孩。

“三年前，你是如何陷害我的，真当我不知道啊！”现在的顾昔禾和当年的顾昔禾不一样了。

“你…说什么！”叶巍站了起来，指着顾昔禾：“你凭什么说我陷害你！再说，当年我也好心劝过你，你不听，非要往枪口撞，让你尝尝受伤的滋味，好让你长长记性！”

“那你听清楚，我知道你这次见我，不过是想让我离开你儿子，但是对不起，是你儿子哭着喊着跪在地上求我嫁给他，我还一时感动，就答应了！”

叶巍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她料想不到昔日那个唯唯诺诺的顾昔禾如今却敢这样怼她。

“本来，我是打算婉拒他的一片痴心，可是你今天来找我，反倒让我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我非嫁给他不可。”

“你敢！没有我点头，你休想进慕家的门！”

顾昔禾撇嘴一笑：“叶女士，您带我来的餐厅貌似是不准大声喧哗的，这也有损您慕家尊贵的形象，不是吗？”随后，她故作优雅的喝着咖啡：“还有，您不想让我进慕家的大门应该跟你儿子谈，看他同不同意，而不应该来问我不是吗？”

“很好，三年不见，学会装腔作势，作威作福了！”叶巍女士勾了一下留在鬓边的碎发：“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就等着瞧吧！”

顾昔禾却比她更先一步起身：”既然没有谈拢，那我想就不必再在这里多费您的口舌了！再会！未来的婆婆！”

顾昔禾离开房间之前还是春风得意的谄笑，可一出餐厅，冷风袭来，却倍感寂寞，让故作刚强的她瞬间落下泪来。

她希望静悄悄的离开，又不希望这样狼狈不堪的认输，她希望跟那个男人再也不要有什么牵涉，又希望彼此之间能留下什么。

这样的两难，没有人能够懂得。

现在，唯一的希望是能够在父亲离世之前，能够完成他的心愿，迅速的嫁给慕思城。希望一切顺利吧。

不知道是不是想的太过入神，她穿的细跟高跟鞋，卡在了带缝的窨井盖里。怎么拔也拔不出来。

该死！今日真的是事事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