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医院偶遇

奚愿这一晚睡得很不好，总是被噩梦惊醒。

不是被火追着烧，就是看到沈溪白搂着梁未未，对她说她真是傻得可怜。

前后皆无退路，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黑暗里苟延残喘。

就这么昏昏沉沉地在床上躺到五点，奚愿忽然接到医院的电话，说她爸突发心悸，进急症室抢救了。怕出什么意外，让她赶紧过去一趟。

奚愿又急又怕，穿衣服的时候，手都在抖。

她想打电话给沈溪白，又担心接电话的不是他。

犹豫几秒后，最后只点开了打车软件。

等她来到“和琳医院”，发现1506号病房的房门虚掩着，几个护士进进出出，很忙碌。

她着急地跑进去。

屋里只开了两盏床头灯，奚正松的主治医师梁鑫宏正拿着仪器，带着两名护士，给他做最后的检查工作。

看样子，像是已经安全了。

奚愿依旧不放心，走上前问，“梁伯伯，辛苦您了，这么早就麻烦您过来，日后我一定登门道谢……我爸的情况怎么样？刚才护士在电话里说，他有危险……”

梁鑫宏看奚愿一眼，镜片后的眼睛弯起，“小愿来啦，没事，别担心。这种情况很正常，跳过楼的人，一般都有这种后遗症，只要控制得好，都不会有啥大问题，你别太害怕。”

他拍拍奚愿的肩，“你爸现在各项指标都恢复得差不多了，之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咱们要对他有信心。”

梁鑫宏是神经科方面的专家，也是沈溪白父亲从小就结识的朋友。一直和沈溪白一家来往密切，对沈溪白也很照顾。本来今年准备退休，不打算再接病人，后来还是沈溪白为了奚愿爸爸的事，连续去他家求了几次，才把他说动。

这时没看到沈溪白，梁鑫宏感觉有些奇怪，“那混小子人呢，怎么就你过来了？往常不是都会陪来的吗！？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天都没亮，他也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跑？”

说着有些气呼呼地哼了声。

奚愿压下自己难言的情绪，赶忙解释，“不是的，梁伯伯。溪白是因为公司里有事，在加班，才没过来。而且我爸的病情一直这样，间歇性发作，最后也都没什么大问题，我就，不想麻烦溪白。”

“傻孩子，他是你老公，你支使他怎么能算麻烦！那要算也算……爱的馈赠！”

梁鑫宏可永远忘不了，那混小子来他家里，求他救他老丈人时的场面。

啧，恐怕这一辈子，就只能看他服这么一次软。

“而且我看那小子，巴不得被你麻烦！”

在奚愿看不到的地方，梁鑫宏努努嘴，老顽童似的嘟嘟囔囔。

“哈哈哈哈好，我知道了，谢谢梁伯伯。”奚愿没想到梁鑫宏会这么说，觉得他那比喻，怪可爱的。

眉眼微弯，浅浅的眼窝里映着似水春光。

梁鑫宏帮奚正松检查完后，取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往外走。

“你啊，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治疗的事情有我们呢。有空就多和溪白出去旅旅游，让自己开心点。”

“嗯嗯。”奚愿感激地听着梁鑫宏的嘱咐，甜甜地应下。

把他送上电梯后，再折回去看奚正松。

在奚正松的病房里待了两个多小时，奚愿站起来，替他掖好被角，附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句，“爸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你一定要加油，赶快好起来。”

看着奚正松毫无动静的脸，奚愿落寞地扯了下嘴角。

从病房出来，将近六点四十，奚愿拿出手机，准备打车回去。

本来其实是可以吃完早饭再走，但奚愿担心，万一沈溪白回来了呢？

看到家里没人，他会不会担心？

虽然手机上空空荡荡的提示页面，显示出他回家的概率不大。

但奚愿还是想期待一下。

或许。

已经是新的一天了。

他也陪好了……

但下一秒，出现在不远处的两个身影，瞬间打破了奚愿自欺欺人的幻想。

那身量颀长，姿态秀丽的一男一女，不正是沈溪白和梁未未？

即使两人都捂得严严实实，毫无破绽，但不凡的气质和体态，还是在顷刻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沈溪白一手扶在梁未未的腰上，一手搀着她的胳膊，时不时弯下头去低语几句，那亲昵关心的模样，灼得奚愿眼眶生疼。

而梁未未则全程小鸟依人，不仅紧紧地靠着沈溪白，更是宛如手机挂件般，紧密地与他贴合。

两人登对的，彷如画中走来。

奚愿的脚步被钉牢，她就这么站着，好像自虐般，望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溪白哥，我胸口好疼啊，你说，我会不会就这么死掉？”

“不会的，你别乱想。”

“可是这儿，好难受，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我害怕，那个人的诅咒真的应验，他真的会像对待那只死老鼠一样，对待我！”

“不会的，他就是在吓唬你，你别上他的当。”

“但我这几天都睡不好，每次一睡着，就会梦到那只死老鼠。它流着血，翻着眼睛瞪我，好像在怪我，说是我把它害死……溪白哥，你这几天都陪着我，不要走，好不好？”

“……”

沈溪白的回答奚愿没有听到。

两人就这么半拥半抱着，从奚愿面前经过。

而似乎，谁都没有注意到她。

奚愿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她望着逐渐升起的朝阳，只觉得那霞光苍凉又悲哀。

原来，即使是新的一天了，他要陪的人，也依旧不是她。

奚愿脸上血色尽数流失，低血糖严重的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开始晃。

她拖着沉重的身体，慢慢往医院大门走。

像破败的芦苇，毫无生气。

然而这时，却突然冲进来一辆救护担架，接收的护士边大喊着“让开让开”，边用力挥舞着手臂。

奚愿没有注意，等她回过神时，人已经被推得飞出去好远。

她认命地迎接着即将到来的撞击。

但预料中的疼痛没有感受到，她反而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一如记忆中那般宽厚结实。

“愿愿？愿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