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得好死

周蓉这话一出，不仅是许灵芝愣住了，周围的吃瓜群众也愣住了。

还有人开始偷笑起来。

毕竟这村里村外谁不知道，这周蓉就是个好吃懒做、心肠歹毒之人。

嫁到他们这赵家庄两三年了，就从没见她下地干过什么活计，估计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许灵芝本来就以为周蓉是来找茬的，叉着的腰还没放下来，但是人都吃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一套。

何况周蓉长相还算清秀，这带着诚恳的笑谁能懂她是个心肠狠毒之人啊。

之前两人虽是有梁子，但周蓉都笑着走到自己眼前了，饶是许灵芝这张嘴碎，面上也带着几分尴尬：“你这问的是真的假的？说出来谁敢信啊？”

周蓉唇角弯着还没放下来，离她更近了几分：“灵芝姐，我就知道你这神通广大的，一定有赚钱的法子，这眼看就要过冬了，就靠着耀辉去打猎，这冬天我们这一大家子恐怕要喝西北风。”

许灵芝面对着她，正巧看着远处巷口两个探头探脑的小豆芽，两人身材干瘦，她也是当娘的，自然看不过去。

但她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你说得倒好听，谁不知道你天天揍那两个小的啊？惹得你们家大老爷们家都不敢回。”

周蓉听到这，心里就知道了，这许灵芝虽然嘴碎，但接触的人确实多，肯定是有赚钱的法子。

她伸手发誓：“我周蓉要是骗人的话，不得好死。”

古人最重发誓，周蓉心急，只能这么说。

许灵芝眼神闪烁了一下，目光从那边那两个小豆芽身上收了回来：“行吧，我且信你这一次。”

“今天你跟着我去，李家村，帮人收稻谷，一天三十文，主家管中午饭，干到天黑就得钱。”

“怎么着？跟不跟我去？”

周蓉在心里盘算一番，一天三十文，一个月满打满算也还没到一两银子。

但对于现在身无分文的她来说，这三十文已经是巨款了。

“去，有地方赚银子，不去就是傻子。”

许灵芝努努嘴，眼看着村上的马车就到眼前，她身旁跟着的好几个妇女争先恐后的上了车。

“我丑话说在前头啊，要是你自己偷奸耍滑，主家不给钱那可是你自己的事啊。”

周蓉：“好的灵芝姐。”

她跟着上了马车又道：“灵芝姐，这坐马车的钱你先帮我给着呗，晚上结了钱我再给你。”

许灵芝给了她一个白眼，但给钱的时候确实是把她那一份给了。

坐在马车上，听着几个妇人的聊天周蓉大概是懂了。

这李家村地广人多，村上出了个官爷，官爷的家里人中的田地多，每年都会请人干活，眼下正是丰收的时候，这会儿去干活赚钱的都是家里人口多田地少的，要么就是拼死拼活把家里的活计干完再去赚工钱的，就是为了一家人过个好年。

周蓉听她们聊天就一直沉默着。

这打零工是肯定不是长久之计，但自己眼下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先这么打算了。

*

很快，就到了李家村，马车在李家村村口停住，一入目就是一大片黄灿灿的稻谷。

许灵芝嘴巴会说，下了车就带着她们走到管事的中年男人面前：“李管事，我们是赵家庄的几个，你点点人数。”

那李管事点了人数，指着周蓉道：“这个行不行啊，看着面生，且眼看着都比别人白上几分。”

许灵芝笑得牙花子都出来了：“李管事您放心好了，这妇人干活麻利着呢，不然您瞧好了，若是有偷奸耍滑的，你就不给她结工钱就好了。”

许灵芝这番话说下来，这李管家才勉强点点头，派人发了镰刀。

拿了镰刀，周蓉跟着大家一块下了田，学着大家的样子开始割稻谷。

好在这活并不难做，周蓉这个刚学的，基本上也能赶上大家的进度。

呆在这田里半天，周蓉听几个人唠嗑，基本把这周围十里八村的八卦都给听了。下午的时候，有个妇人看着还剩下的田地，伸手抹了额头的汗水：“这稻谷估计还有个三四天就收完了，到时候姐几个还有什么赚钱的活计可要一块儿通通气啊。”

许灵芝笑呵呵的：“这活倒是不少，就是咱们干不干得来还两说。”

周蓉听到赚钱的活，两只耳朵立马支棱起来。

“镇上饭店洗碗的，街上扫大街的，什么都有，就是看看你们想不想干咯。”

“有钱不赚是傻子！”

“哈哈哈哈！”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这割稻谷的活虽然并不难，但是一天都蹲在田里，这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天擦黑的时候，管事开始给大家结账，每人三十文不说，还有三个杂粮馒头。

许灵芝笑呵呵的问：“李管事，今天怎么还有馒头吃啊？”

李管事：“明天我们家老太太生辰，家里热闹着呢。”

许灵芝：“哎呦哎呦，那祝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啊。”

她这一番喜庆话李管事听得开心，给许灵芝多塞了个馒头。

发钱发到周蓉的时候，李管事笑呵呵的：“没看出来，干活还挺麻利的。”

周蓉接了钱，还得到夸赞，弯了弯唇角：“谢谢李管事。”

许灵芝早就和村上的马车说好了，所以她们结完钱的时候村上的马车已经在等着了。

周蓉将自己和许灵芝的钱一起给付了。

马车上，大家都舍不得吃那杂粮馒头，累了一天，回去的路上大家已经没精力聊天了。

周蓉拿着那三十文钱掂量了一下，虽然不多，但心里却是踏实多了。

到赵家庄村口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几个妇人各自分散，各回各家去了。

周蓉跟在许灵芝身后，往巷子方向走。

许灵芝微微眯了一下眸：“你家不在这边，你跟着我来干什么？”

经过这一天的相处，周蓉知道，这许灵芝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她笑道：“我去瘸子大夫家一趟。”

瘸子大夫家就住在许灵芝家隔壁，眼看着许灵芝要推门进家门，周蓉将人叫住了：“灵芝姐，今天的事谢谢你啊。”

许灵芝脸上闪过几分不自在：“谢什么，我是看秋秋冬冬可怜才帮你的。”

“那什么，明早村口见。”

说完“砰”的一声把自己院子门给关了。

周蓉看着那紧闭的大门兀自笑笑，随即踏进了瘸子大夫的院门口。

一踏进去，空气中都漂浮着淡淡的中药香味，只见院子的屋檐下摆满了木头架子，上面晒着的都是她不认识的中草药。

这瘸子大夫今年六十多岁，他和妻子两个人住，膝下无儿无女。

“赵叔，赵婶，你们在家吗？”现在天已经黑完，周蓉看到堂屋亮着微光。

听到动静，堂屋的门被人打开，长得慈祥的赵婶看到她，脸上也是闪过一丝意外：“是周氏啊，你是要拿药吗？”

周蓉点点头。

赵婶：“老头子，有人来拿药。”

随即周蓉便见瘸子大夫瘸着腿从堂屋出来，他虽然五十多岁了，但头发还是乌黑的，脸上的皱纹虽然挺多，但看起来精神气很好。

他看了周蓉一眼，指了一旁的小屋子：“来吧，要拿什么药。”

语气听起来不是很好。

周蓉跟在他身后进了小屋子，门边是一张简单的木桌，而木桌后面则是一整面的木柜子，一小格一小格的上面还写着各种药物的名称。

“我需要伤药。”周蓉收回目光，“就平日里被打之后，手上留下的伤痕。”

“那个......我给两个小娃娃用的，那个药量的话还得麻烦您控制一下。”

周蓉咬了咬牙，拿药本来就是要对症下药，她说这话的时候还真是有些难为情。

果不其然，这瘸腿大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之后冷哼一声：“打人的时候怎么不想做这些，这打了之后再来买药，是不是欠的慌？”

周蓉被老头这么骂了一通，心虚得很，不论对方说什么，她只能应下。

瘸腿大夫见她态度好，虽然冷着一张脸，但还是转身给周蓉配药去了。

没一会，瘸腿大夫就包了好些药，在不起眼的抽屉里掏出一个小的木头盒子。

“包着的药每天熬着喝两顿，这盒子里是我自己做的膏药，每天涂一下，不到半月便能好，这药量是七日的量，到时候若是还不好的话，再来这拿药。”

周蓉结果药：“多少钱啊？”

瘸腿大夫抬眼看她：“三十文。”

周蓉面上一囧，今天赚的三十文，坐车花了两文，还得留一文明天坐车......

“我这只有二十七文，剩下三文我明天再给行吗？”

瘸腿大夫看了一眼摆摆手：“那三文不用给了。”

周蓉弯了弯唇角：“谢谢赵叔啊。”

周蓉走后，赵婶过来：“那周氏来这拿什么药？”

赵叔：“给两个女娃娃买伤药。”

赵婶：“那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啊。”

*

回到家的时候周蓉闻到一阵饭菜的香味。

赵秋秋和赵冬冬姐妹两人已经撑着下巴坐在饭桌面前，饭桌前是姐两做好的饭还有一盘炒青菜。

看到她回来，赵冬冬怯生生的喊了一声“娘”，而赵秋秋则是低着头抠着自己的手指头。

周蓉看着饭桌上的饭菜，也习惯了两个小豆芽的性格，她软声道：“秋秋和冬冬真乖。”

想到自己今天去干活去得早，忘记交代，周蓉怕这两孩子舍不得吃又道：“以后爹娘不在家的时候，你们想吃什么就煮什么，不要饿着。”

看这两孩子的状态，没什么精气神，估计中午都没舍得做饭吃。

周蓉盯着饭桌的菜色没几秒，起身进了伙房，煮了几个水煮蛋。

再出伙房的时候，周蓉拿着海碗把赵耀辉的饭菜都盛出来放进伙房的大锅里温着。

周蓉：“吃吧。”

两个孩子立马乖乖吃起饭来。

吃过晚饭后，周蓉去把拿回来的药进伙房煮上，赵秋秋和赵冬冬睡得早，吃过晚饭就去睡了。

周蓉煮好中药的时候便进了两人屋子，将人给叫了起来：“秋秋，冬冬，快起来，把这伤药给喝了。”

两人睡得迷迷糊糊的就爬了起来，闻到中药的味道虽是难闻，但不敢不喝，两人抱着碗“咕噜咕噜”一下就喝完了。

周蓉趁着月光，把那药膏拿了出来：“把衣裳脱了，娘给你们上药。”

两人乖乖的把衣裳给脱了，趁着月光，能看到两人身上全是伤痕，周蓉不敢想象，这么小的娃，怎么能忍受这个疼痛的。

她小心翼翼的把药膏给两人涂上，涂完后给两人掖了被角才出了屋子。

过了好一会，赵冬冬稚嫩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姐，娘刚刚给我们喝的是伤药吧？这药膏涂着也好舒服哎，冰冰凉凉的，感觉都没之前那么疼了。”

赵秋秋在黑暗中抿着唇，瓮声瓮气的：“这么点好你就忘记她之前怎么对咱们的了？谁知道是不是要背着咱爹把咱们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