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欠我的已经偿还

周围一片混乱，他睁开眼睛，竟然看到络络朝着他跑过来，哭得撕心裂肺。

“陆琛，你看着我，你看着我呀，我是姜雪啊。”

他勉强地睁开眼睛，总觉得和她之间好想蒙了一层纱，伸手过去，却觉得自己手上全是血和汗，担心弄脏了她的脸，颤抖着又收回手。

刘丽歇斯底里的声音还在耳边，他头疼欲裂，却还是看不得姜雪的眼泪。

“明明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那么爱笑，现在……我却连幻想中的你……都……都是在哭。”

“络络，我……后悔了……真的……”

姜雪剧烈地摇头，没有意识到世界忽如其来的光明，死死地抱住怀中的人，满手的鲜血，五年前即将失去的恐惧感排山倒海地侵袭过来，她几乎要疯狂。

“来人！来人啊！救他啊！”

姜斯听到动静，丢下现场，赶紧让人送陆琛去医院，心里却也在打鼓，那样重的伤势，只怕是凶多吉少。

一直到医院，姜雪都是浑身僵硬地看着一个方向，等待的时候，姜斯抱着孩子走过来，碰了碰她的肩膀，这才发现，她浑身都在发抖。

“妈妈……妈妈……”

小允吓得大哭，哭声将姜雪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她动作僵硬地将孩子搂入怀中，轻声安慰：“没事了，妈妈在这儿……妈妈在这儿……”

“络络？”

姜斯声音有点发颤，看着她的眼睛，道：“你是不是……看见了？”

姜雪怔在原地，颤抖着伸出自己的手，目光紧紧锁住自己的掌心，喉咙好像卡住了一下发不出声音。

“哥……”

她看见了，五年前的鲜血，还有刚才陆琛身上的血，她全都看见了。

两度失去挚爱的痛苦，交替折磨，原来是可以让人在黑暗和光明中挣扎徘徊的。

姜斯又惊又喜，上前去抱住妹妹母子俩，轻轻安慰，“别怕，哥在这儿，这一回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承受一切了。”

姜雪死死地咬住嘴唇，抱住哥哥，目光痛苦不堪，失去光明是在绝望的情境之中，没想到再一次看到世界，竟然是另一个地狱的开始。

陆琛，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

手术室里小护士一路小跑出来，姜雪看到她卫生服上面的鲜血，眼前忽明忽暗，浑身都不敢动弹。

“妈妈，那个叔叔会不会死……”

孩子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姜雪咬紧牙关，吞了一口口水，抱住孩子，一遍遍地轻声呢喃，“不会的，他很厉害的，不会死的，从来都只有他害别人，不会……”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陆琛，你害得我这么惨，绝不能就这么死了！

周围是一片死寂，允痕是个心思敏感的孩子，又一直呆着失明的姜雪身边，要比同龄的孩子成熟许多。

妈妈一直在画的叔叔，嗯……和我长得好像有点像……

小胖手抱住妈妈，轻轻拍动，“妈妈别怕，小痕会陪着你的。”

姜雪一怔，下意识地抱紧了孩子的小小身子。

这个画面，似乎在记忆里出现过，小时候的陆琛，也总是说这句话，就算是冷冰冰的，也可以让人轻易地卸下心防。

——哭什么，我会保护你的。

——你又考砸了？算了，你本来就笨。

——都说了不喜欢那个谁，我连她是谁都不认识。

——我就喜欢你，放心了吧？

放电影一样的画面，一一从脑海里迅速放过，耳边是电流闪过的声音，思绪都不太清楚，只是抱着允痕的动作一点都没有改变。

“阿煜……”

痛彻心扉的一声呢喃，站在一旁的姜斯都觉得苦涩无比，无能为力地叹了口气。

兄妹俩一起等待，直到半夜的时候，主治医生终于从手术室里走出来。

“病人已经脱离了危险，现在转到加护病房，两位如果需要探望的话，请和医护人员沟通。”

僵着身子大半夜不动，姜雪站起来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她一把抓住姜斯的手臂，目光坚定，“哥……我想去看他……”

“好，哥替你安排，你先歇着。”

姜斯扶着妹妹坐到一边，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背，这才转身去准备探望的流程。

姜雪站在手术室外，看着陆琛被一群医生推出去，面上还戴着氧气罩，整个人了无声息。

她双目无神地换上了隔离服，一直到站在ICU都还是呆滞状态，整个空间都是无毒的，耳边只有陆琛被制氧机带动的呼吸声，夹杂着心电图的滴滴声。

这些声音就像是剧毒一般，迅速将潜藏在细胞中的悲痛全都引发出来，姜雪无法克制地流出眼泪，但又想到护士说过的感染，她立刻伸出手死死地捂住嘴，靠在门后，痛苦地看着床上的人。

踉踉跄跄地走到床边，她甚至不敢去握住他的手，只能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声音颤抖地开口：“阿煜……是我……”

“我……我是姜雪……”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一个人去见刘丽，那是一个陷阱啊。”

“我知道你听得见的，你从前常常这样装睡，骗我说平时不会说的话。”

她含着眼泪笑了，目光中透露出回忆的光芒，道：“那个时候……我以为我们永远都会那样的……”

可惜了，那只是她一厢情愿的美梦，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

“你大概是知道了小痕是谁的孩子吧？”她深吸一口气，从喉咙深处发出声音，“可是晚了，从你当初想要毁掉姜家的那一刻开始，我们之间就已经是走进了死胡同。”

姜雪皱了眉，仿佛喝了世上最苦的毒酒，面色绝望失落，“就算你把姜家还给了哥哥，救了孩子，又能怎么样呢？”

“我们之间——横着一条人命啊！”

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也永远都跨不过去。

她伸出手，小心地搭住他的手，轻声道：“你大概只是想要知道我还活着吧，现在知道了，也见到了小痕，我们之间，没什么亏欠彼此的了。”

上一辈的事，一命换一命，已经两清。

你欠我的，已经用这满身的伤痕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