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看上去很美

保发以为那小老儿想要装傻，抵死也不坦白交代,然后将所有事情跟老东西叙述了一遍。听罢之后，那老东西先是一愣，随后便大呼小叫的喊着什么冤枉之类的词眼，对于自己所做过的一切，全然否认。

当我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再从这小老儿身上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了。

杂记上记录过一种术法，名叫“聚阴转魄”。是一种施法者趁自己尚在人世，用法术将自己的生魂附于活人体内，从而延续生命的法术。施法者不但能够保留自己的记忆，甚至就连他所选中对象的记忆都能够一并拥有。

眼前这位应该就是冯村长本人了，他的行为举止包括语气和那个老乌龟都有着天壤之别，完全就是不同的两个人。看来没有了降头师的压制，他本人的记忆应该已经重新恢复了。也有一种可能，他是真的完全失忆了。

严格的来讲，雾村里发生的这些事情，确实不是他干的。

日头快要落山了，王娜想趁没起雾之前离开村里。

“我还有事没办完，你们先走吧。”

“什么事，可以说吗？我也许能帮上忙。我想所有的组员也都愿意帮你。”

还没等我向王娜说明的时候，保发带着个人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哥，他说是你朋友。”

问都不问用，知道我在这鬼地方的，就只有一个人。

“你他娘的。老子要见阎王的时候你不出现，事都完了才来！”

“你姥姥的！不是你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来的吗？爷爷我是怕你出事，你是不知道这么多天我为了决定来还是不来，纠结到什么程度！”

吴迪和我之间就是这样，明明是关心，话一出口就变了味。我说一个你他娘的，他就回句你姥姥的，我自封老子，他就称自己爷爷。

不过这小子还算有良心，如果他要真听我的没来，反倒会让我看低不少。

当初我执意要回城，还有两个目的。一是，要弄到对付降头师时用到的那些东西；二是，村里没有手机信号，我需要把事情完整的交待给别人，虽然我设了手机提醒，但如若出现意外，那真相就会石沉大海了。

吴迪在这件事情里充当的角色，就是我的人体遗书。

我向王娜说明了我还有什么事要办，并且劝她不要和警员们冒险跟着，结果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反对。

“不是吧，又要进山？你这是寿星老自焚嫌命长啊！你去之前，有件事必须我得告诉你，我去年买了个表。”吴迪嘴上虽这么说，但却是一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劲头。我心头又是一暖。

上次进山是因为下雨，能看到周围情况，这次只能趁还没起雾的时候进山。至于出山，那就得靠我弄来的指南针了。

薄雾初起，我们已经到了山里，这时天还亮着。

“你们在我后头跟着，别离太近。一会看到了什么，别紧张也别害怕。”

就这样，一队人马跟着我在当初遇到鬼打墙的位置瞎晃。

片刻后……它……来了。

我被一股力量驱使着走向山的某处。当我停下来的时候，看到一个老者蜷曲着身子躺在一棵大树之下，此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老者抬起头，连支撑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嗓子里勉强发出一丝微弱的“呜呃”声。

王娜他们跟了上来，想上前询问，我招手示意后他们都停在了旁边。

“你们把手电集中，往我这照。”

我从兜里拿出林朵儿的相片，扶着老者让他看。老者看着看着缓缓合上了双眼，失去了生气，脸上是一种安详，像是得到了安息。

在众人又想上前询问的时候，一个红色的身影渐渐出现。

那……那是，林朵儿！

众人的神经紧绷了，纷纷开始有所举动。

林朵儿并没有如他人想象的那样攻击我们，而是冲着我的方向深深的鞠了一躬，之后那红色的身影便慢慢的魂飞魄散了。眼前的一幕，就像电影中的女妖，化为晶沙随风消弥，配上这淡淡的薄雾，束束的手电光，一切都是那么美，让人心生感伤。

在朵儿还没散尽的一刻，我把林老汉做给她的手工玩具，放在她即将消散的地方，为这一切画上了句点。

当初不明白为什么鬼不伤我，而是把我向一个地方引，现在我明白了。那个鬼就是林朵儿，她是想引人来救自己的父亲。只可惜，我来晚了。

当初不明白林老汉为什么会来山里，现在我明白了。是被那降头师困到了山里。老汉没死，一定是降头师为了以防万一，怕事情败露留的后手。降头师误导调查他的人，林老汉才是幕后真凶，警方认定了林老汉是凶手，案子自然也就了结了。只可惜，我发现晚了。

当初不明白林朵儿为什么会化为厉鬼，现在我明白了。父亲被降头师所害，自己也死于降头师之手，双重的虐怨让林朵儿化为厉鬼。只可惜，我明白一切的时候，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谁说厉鬼心中无情，只有无穷的憎恨、杀戾。可叹那林朵儿，已身为厉鬼，却没因执念疯狂的报复，而是想尽办法救自己的父亲。可怜、可叹、可敬！

以上的种种均已无从印证，不过是作为编剧的我一厢情愿，安慰自己的剧情罢了。

“现在只差林朵儿的尸体没找到了。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就埋在林老汉的身下。”

女儿变成厉鬼放弃复仇救父亲，父亲遭下降失忆却还能记得守护女儿……！！！

为了生活常年在外奔波无法回家陪伴老人的你们，在家里虚度光阴却无视老人双鬓染白仍然啃老的他们，还有始终认为与父母的隔阂无法可解的我，该作何感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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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的时候，吴迪说他没开过警车想试试，得到了王娜的许可。保发不放心吴迪，坐到了副驾。我和王娜一同坐在了后排。

一路上保发和吴迪都在兴致勃勃的交流着整个事件的过程。这俩孙子说到兴起，时而惊呼，时而再惊呼，咋呼了一道。看俩货的劲头，大有超越性别界限，发生超友谊关系之势。

“我说哥，咱介没开过天眼的普通人，恁么还能看见鬼呢？”

普通的人是看不到一般的鬼的。只有厉鬼，或者能力强大的鬼，才能被人看见。不过一般的鬼，即使普通人看不到，只要它想让你知道它的存在，也是会有一些办法的。

“还有，大白天的，鬼也能出来吗？”

鬼只能被白天的阳气所限制，或者受些伤害，并不能彻底让鬼魂飞魄散，除非长时间在阳光下暴晒。能力越强的鬼，所受的伤害越小，受的限制也越少。

“内大白天的岂不是都能见鬼了吗？”

人遵规，鬼守矩。万物都有法则，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也潜移默化遵守着各自的规矩，偶尔会有例外罢了。再说鬼也不傻，明知道会受伤还白天出来。就好比严冬零下30度，有人会光着膀子出来吗？

“内不对啊哥，不是还有冬泳爱好者嘛。”

“去个蛋的，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啊！”

扔出的鞋，让保发了解到了我的一个秘密，那就是我脚的SIZE。这货一缩脖子，不敢出声了。在保发以为安全了的时候，又一只袜子，让他更加细腻的品味了秘密的全部。

科普打闹之际，王娜早已睡着了，她的头倾向我的肩头，不过终究差之毫厘。

看到她这样，我也打起了哈欠。是啊，近一个月的时间，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折磨，谁都累了。在我就要睡去的一刻，我看到保发也在揉蹭着眼睛，强打精神了。

最后，向大家交代一下以后发生的事情。

冯村长在监狱里死了，死因非常离奇。

在一天劳动改造的时候，冯村长和几个狱友没有被带回监狱。就在午饭的时候，一份用红木盘放着的油饼放到了冯村长跟前。几天后，冯村长结束了悲催的人生。事后，在做尸检的时候毫无异常。化验了吃剩的油饼和红木盘，得到的是同样的结果。究竟是谁给冯村长的油饼也无从查起。

后来我看到油饼和红木盘的照片，确定了那根本不是普通的油饼，而是一种名为“查格多勒”东西。

想必是与林老汉同宗的，萨满教的“扎特哈”为了给他报仇，才杀了冯村长。

没弄清楚事情由来就乱动手，即使目的是为了同伴报仇，也算不得行侠仗义。

罪孽是属于降头师的，恶果却要冯村长来承受。

想想发生在你我身边的寻常之事，不也正是如此吗：位高的恶人遥法外，无辜的百姓难偷生。只要有足够的财权，便可以让别人连开口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终于踏进了我一度不想回到的家里。本打算好好休整一下疲惫的身心，如果有空我还会把这么多天的经历、体会，写成故事，然后好好重温一下操蛋的生活。怎奈何天不遂人愿，有时候越是想要的，就离你越远。

回到沈阳之后的我，身体状况出奇的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