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哥,不劳烦大驾,我们自己走。”
我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里清楚得很,光线这么暗用什么手势我也看不见。你不是能让人闻声入幻吗,我不等你说话就让你躺下。随即飞起一脚,蹬向两头毛寸的位置。
两头毛寸刚一闪身,老道又起一拳,我俩紧紧相逼,不给两头毛寸任何喘息的机会。仨人摸黑战在一处,寂静黑暗的楼道里噪音四起。拳脚带起的风声、老道干扰两头毛寸的念咒声、还我的惨叫声……
这时屋里的灯亮了,里边传出一个老者的声音。
“好了小何,让他们进来吧。”
听了老者的话,两头毛寸收了把式,态度也变的和善很多。
小何一边推门一边说:“白天的时候听我说了三声快走,让我用了手引才中幻,你俩也算有点本事。请进。”
小何的言语中没有讽刺,倒还透出了几分赞许。这话听的我心里舒坦,顿时对这个玉手野汉平添了几分好感。
“这位是我师叔李不休,鬼送雅号,鬼不朽。这是夸我师叔医鬼的手段高明。”小何一脸得意。
看这老者,一身病号服,满头的银发长至过颈,二眸子烁烁放光,举手投足气度不凡。你要认为他能有病,那你就该抓紧时间去看看大夫,兴许还来得及。
老道双手抱拳施以全礼,义正言辞的说:“您老可是阴医?”
Mr.李微微一笑,点了下头表示默认。“俩位身手不凡,敢问姓甚名谁,师从何家啊?”
“咱俩都是野路子,没什么老师。”阴医说话都跟古人似的?看来还是有病。
“噢~~~!”老李头拉长了声音。“请将身上的法器放于门外!”
客随主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用意,可主人家这么要求,我们也没有拒绝的道理。老道放了银针,还有几张符。我身无旁物,就一根大号钉子。
老李头没等我说明来意,看了看时辰,说有事要办,让我俩在旁边稍等。都快鸡叫的时候了,还能有什么事?
“出来吧。”老李头向一旁没人的地方招呼,感觉像是对空气说话,举动十分怪异。
我看出门道开了天眼,一旁的老道也是同样的反应。
窗台上的古木盆栽里飘出一只鬼。此鬼被老李唤出,看到旁边有人便没再动,活像见了生人的孩子。
老李头:“没事,都是朋友。”
听了老李头的告解,那鬼飘到了床上,模样就像病人在等待接受手术。老李头又拿出一炷拇指粗的香,插到了古木盆栽之中,却并未点燃。
这个虚弱鬼影的腹部有一大块残缺,还不断流失着黑气,就像人受了创伤正在腐烂流血一样。
老李头关了电灯,在四个床脚分别点上了油灯。油灯“噼啪”作响,烧出的味道刺鼻难闻。屋里是没有风的,可油灯的火苗扑扑直闪,明显是受了鬼气的影响。灯油烧出的黑烟,不断的窜入病鬼的伤口,弥补着流失的鬼气,像是手术的病人正在输血。
“那灯油不会是尸油吧?”看到老李正在施术,我不敢打扰,只能询问身边的小何。
“有点见识啊。用尸油确实最好,不过我师叔可不会碰那些污秽不堪的东西,这是用蝙蝠炼的油。”
这玩意不比尸油强多少吧?房顶上拉屎,玩得哪门子高(上)尚啊。这两样脏东西互相比较,就是你爬到东方明珠上头去拉,顶多也是难分(男粪)高下。
老李头从床下挪出一个土陶大罐,罐中全是泥土,对着大罐施了几个礼后,老李头把手伸进土里搅合几下,从里边抓出一把铜质古刃。
刀上的阳气极重,火红色的气焰在刀身上流动着。如果是道家人持有此刀,可以算得上是对付鬼邪的宝器。只见老李朝病鬼的伤口一刀下去。
“阳气这么重,不会重伤到鬼吗?”我再次轻声问向小何。
“这跟给人看病是一个道理,活人手术不也是要先挨刀吗。那鬼是被别的鬼所伤,伤口被怨气感染,就像团没用的烂肉,得割掉。”
话音刚落,就见老李已经把伤口处貌似腐烂的部分割下。伤口也不再有鬼气流出,就像是用激光手术刀在做手术,鬼的伤口被阳气完全封死。
到现在我才明白,刚才老李让我们把法器放在门外的用意,就是怕法器上的煞气再伤到那病鬼。真可谓是无菌作业啊。
“好了,你们几个随我来吧。”说话间,刚才被插入盆栽并未点燃的香,竟然自己亮了。这又让我联想到了手术室外“手术中”字样的灯箱。
深更半夜的在神经病院里看一个疯老头子给鬼治病,这事对我来说冲击还着实不小。我是打心底里敬着这位银发老者。见他招呼着,也没敢吭声,站起身来跟在后边走了出去。
跟着老李头一路来在了大院,走到一棵大树下面站定,那老李也不说话,只是从背后抽出手臂向上一指。
我顺着老李头的指点抬头一看,瞧见树上挂着两个蜂窝。
一个有西瓜大小,另一个是刚筑的,和我家的一样,像并排挂着的几根木炭,不过比我家的那个要大上好多倍。
“这里住满了,你就先在新巢安身吧。”老李头施了个咒,那鬼钻进了还是木炭状的巢里,随即飞过几只灵蜂衔着泥土,封了巢口。
看来这蜂巢是给鬼物休养所用,不知道跟道家的养鬼罐比起来,哪个更胜一筹?我不禁感叹着眼前所见之神奇。
刚才老李行医,常人看来,就是在半夜点灯,在没人的床上瞎比划,百分之百精神病患者的行为。
要说这阴医,多隐匿于乡野山林,可时代变迁,能够栖身之地不多,就算有,对于生活来说也有诸多不便。可这老李头却在精神病院巧妙的隐藏身份,着实令人佩服。
“这鬼是被鬼伤的?”对于治鬼这茬我很是好奇,全然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鬼打架听过没有?”
老李也不瞧我,眼神不知道在看哪,淡淡的回答着。
我虽不知缘由,但老道见识广博,没等老李开口,已然解释起来。
本来鬼物之间互不干扰,可就和人一样,谁冲撞了谁,看不顺眼,难免就有争斗。还有些有道行的鬼,为了得到可以帮助修行的物件或是地盘,也会争斗。受了伤的鬼,如果找不到能恢复的方法和地方,慢慢的就会魂飞魄散。
阴医用秘法饲养的灵媒,会被受伤的鬼物吸引,鬼再被灵媒引到阴医那里做交易。阴医治鬼,鬼则需要用一些特殊诊费。这诊费包括:稀世灵药,宝藏,术法秘籍的藏处等等。也可以拿寻人,办事作为交换条件。
鬼打架的由来着实闻所未闻。不过这灵媒可就稀松平常了,生活中随处可见啊,每当人们路过一片门市房的时候,只要抬头一看便能得见“某某中介”。
听完老道的种种解释,老李连连点头。随后老头便问起我们为何事而来,我立刻将灵蜂在我家筑巢的事详述了一遍。
“我那灵蜂定是被你体内的残怨吸引,误以为是伤鬼,害得两位居士白费工夫。”从进门的那一眼之后,这位老者就没再正眼瞧过我一次,现在居然就直接道出了我身上的毛病,到底是位高人呐。
“怎么能是白费功夫,您可是让我大长见识了。”
这是实话,并不是恭维。虽然走这一趟并没有对于医治我的“隐疾”起到什么作用,但好歹长了不少的见识,而且还有幸能识得这么一位高人,所谓白费功夫自然也就完全算不上了。
“就是,这就是缘分。没这么一出,咱也交不成朋友。”这小子说话的劲头,非常对我胃口。小何似乎是在这待得久了,想来很少能有机会交个什么正常的“朋友”。
“不知阴医,能否治人?”老道似乎有点不太甘休白跑一趟,当然也可能是另有所求。
“阴医不沾人的因果。”老李的语气非常平和。
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就像道士能掐会算懂风水,但也不会为了自己发迹就去做生意一样。我和老道心里自然清楚,便没再强求。
此时鸡已初啼,天光放亮,老李客套了几句便回去休息了,是小何把我们送出了院门。
来到门口,小何并没有马上回去,不常与外人沟通的他来了兴致,和我们侃谈起奇闻异事。我一直鼓吹着道术的神奇,变着法的编故事,想从小何嘴里套出些幻术的秘密。
天下法术繁杂,门类众多,道之不尽,我那杂记上又能记载得了多少。幻术在杂记上虽有记载,但也不过了然一目。
小何就像个评书听众,一会惊叹,一会迟疑,一会又拍着巴掌傻乐。听到高潮迭起处,小何摸索着裤兜,又拍了拍衣兜。瞧这架势,我一看就知道是在找烟。
“来,抽我这个。”我拿出一包6元钱的红河。
“你那破烟还好意思拿。”老神棍掏出一包7元的点八七匹狼。
我被老道气乐了,心里认准了小何这么个朋友。
小何点了烟,猛嘬了几口,就像抽的是没嘴的卷烟,他还啐了两口。“后来怎么样了,赶快啊。”
我问过瘾不?
小何眉飞色舞的点头。
“想听结果不?”
小何嗯着继续点头。
“你过半天瘾了,我俩累半天了,你是不是也得给咱俩讲讲幻术的事?”
小何开始犯难了……
“咱懂规矩,不用你说关键的。你就说说怎么防备就行。都说是朋友了,以后朋友遇到高手,你总不能让朋友吃亏不是?”我也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吃饭的活计,就算再怎么对味的朋友,也不可能所有东西都倾囊已授,毕竟这年头人心早已不古,更何况是萍水相逢初次见面。
“再给我来根。”
老道一看有戏,立马就把烟送到小何嘴里。
“其实也没啥不能说的,就算说了也不见得有用,这幻术吧……”这小子确实值得一交,性子豪爽,小烟一点,嘴上就说开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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