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谁输谁赢？

竟然能化解杨宝泉这种级别的法术，到……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杨老二没有继续施法，而是像置身度外一样在边上站着。他的表现说明了，他并没有把身前这个玩意放在眼里。

在被灰气包裹住的女鬼体内散发出的异光显出了轮廓，然后逐渐的清晰起来。起初光亮忽隐忽现的集中在一点，像是跳动的心脏。圆弧状的外部线条，像是一个蜷缩着的生命体。一条粗大的主线，多条错杂的细线连接着女鬼的身体。这……这是……是胎儿？是鬼胎！

异光的色彩瞬息万变，根本分不出到底是何种颜色，不过渐渐的……渐渐的趋向了红色。

“这女鬼虽然已经化厉，可那胎儿只是普通的鬼，是有法可度不用灰飞烟灭的。我本想设法先困住女鬼，使得胎儿脱离其母，然后灭了女鬼再度了那胎儿。都是因为你自作聪明，现在看来……不灭是不行了。”

杨老二单手往腰间一抹，动作极为飘逸的抽出一柄软剑，霎时间寒光四射，皓月当空之下生生的起了一道闪电。剑身极软，随力自摆好似游龙。杨老二潜身上步手腕一抖，剑身随即直固又胜坚钢，势如破竹般的挑向了女鬼之腹。

剑尖刚刚刺到女鬼的腹部时便停住不动，没有再进分毫。杨老二左手一推右手发力再刺，锵的一声宝剑竟然被崩离了轨道。女鬼虽然扛下了这一剑，可已经被剑刃划开了肚囊，伤到了胎儿。

对于堂堂一门之主来说，眼前女鬼的斤两几乎弱到可以忽略不计。可即便这样却还被挡下一招，如果换做是我，一定会觉得颜面扫地，但杨宝泉并未如此。他给人的感觉是那么的轻描淡写，甚至云淡风轻。我从他那副淡然的神情中看到的，并不是印象中那种理所应当的自傲，而是一种气度，一定要输得起的心胸。

杨老二，不，杨宝泉念着咒语耍了个漂亮的剑花，剑身上爬满了道家的咒文。女鬼被杨宝泉的气势惊住转身便逃，却发现杨宝泉站到了自己的身前。唰~~~又是一剑，剑刃扫穿女鬼的身体，带出了滚滚的怨气，就像是衣袖挥开了浓烟。

女鬼的胸腔被斩断了大半截，双手却死死的护着肚子，股股的怨气通过脐带输进了胎儿的身体，它是在以自己的死换取着孩子的生。胎儿周身的红色更盛，行将化厉。杨宝泉没有片刻迟疑，又一剑削向了女鬼的脖子，再一剑劈向女鬼的身躯，就这样一剑紧接一剑……

处境如此的绝望，也没令女鬼放弃孩子能生存的希望，越来越弱的怨气仍不断的输向胎儿。

太残忍……也太残酷了！可他妈这一幕却是我造成的，都因为我的小聪明和自以为是。如果当初能容别人多说句话，那也不至于……

“该结束了。”杨宝泉高举宝剑。

“等等，也许还有办法。”宝剑落下之际，我用右手死死抓住了杨宝泉的胳膊。

“你不清楚其中缘由，现在没时间再给你想什么唬人的法子了。”

“等等，你需要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不容我问清楚，杨宝泉一甩膀子。

只有单手能发力，我差点被甩出去。一时起急，我干脆把双腿缠在了杨宝泉的身上，用嘴死死咬住他的衣服。总算不至于被一下甩脱了，可我也没法张嘴问话了。

杨宝泉连叹了几声没有埋怨，任由我就这么像狗皮膏药似的在他身上粘着，然后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输进胎儿体内的怨气像是受到了什么阻碍，股股的气流被挡在胎儿体外无法进入。

看到如此情形，杨宝泉的眼睛突然一眯，他右手腕轻巧的一抖，宝剑划出了一道优雅的弧线，落入了左手。他这是要动手了！与此同时胎儿的体内涌出怨气，回灌进女鬼的身体。刚才是母亲救子，现在是孩子护母。

乌鸦尚可知道反哺，鬼母子的生死时刻见真情，再想想我们自己……，多少的久病床前无孝子，多少的业产相争亲离去。

不等杨宝泉动手，我毫无征兆的用头撞向了他的脸，紧接着就是一通农村老娘们式的又撕又扯。

“我知道我拦不住你，不过你必须告诉我这孩子有没有法子救。”

“在这孩子还没化厉之前能让女鬼自愿和它分离，就有办法。不过这女鬼几次三番被骗，你觉得还有可能让它上当吗？已经没时间了，放手吧……”

“让这孩子化厉又如何，你想个办法镇了不就完了，为什么非得赶尽杀绝？”

“鬼母子双双化厉，再加上气息融合，就会形成婴灵怨母。一旦如此怨气就无法完全消除，就算施法灭了，几载过后残怨会再次聚集。灭了它们不难，麻烦就麻烦在永无休止。”说话的不是杨宝泉，而是打更老头，他的身后还跟着老道。

“如果想救孩子，也可以试试放女鬼去把那姓丁的弄死，看看它会不会了却心愿。”打更老头又道。

“不行，为救人而害人本不可取，况且是为了鬼。”杨宝泉语气生冷。

“杨宝泉我再问你一次，只要女鬼自愿母子分离，是不是就有把握度了那孩子？”我坚定的看着杨宝泉。

“你怎么像个娘们！”

虽然杨宝泉没给出答案，但是我已经足以确定了。

“我有办法，如果在我说话的时候，那对母子要融为一体，你可以随时动手。请你相信我！”

“我有办法救你的孩子，只要你能马上和孩子分开。”我把头转向女鬼。

女鬼聚集了怨气准备拼命……，还是不能相信我吗！杨家哥俩同时握紧了剑柄，准备随时动手。看门人在一旁耸了耸肩摊开双手，不知道是不屑动手，还是根本不相信我能制止女鬼。

“大家先把法器扔掉，拜托了！”我想以此换得女鬼的一分信任。

打更老头首先一怔，然后是叹气。杨宝泉说了声不行。只有老道把宝剑和身上的法器扔得老远。

“我信他！宝泉，算哥哥求你，就信他一次。”杨宝泉表现的有些不耐烦，他似乎根本就看不上这个哥哥，不过他最后还是把法器放下了。

那女鬼始终还是不愿相信我，它仔细的观察着，应该是在寻找发难的机会。

“你认为一个化厉的女鬼会相信你？不要再胡闹了，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

按鬼物形成的道理，按过往的记载来说，杨宝泉说的绝对没错。可是鬼母子的生死相护，再想到雾村时的林家父女，我绝对不相信厉鬼就没有情感。

鬼母子的融合更加迅速了，再没有决定性的举动，怕是真的来不及了。

“你听着，如果不想让你的孩子也魂飞魄散，就马上停止。你不是不信我吗，那你现在就附上我的身，看看我是不是诚心救你。”

鬼在附身于人的时候，是会感受到人的想法的。眼下没有更快的方法，我也只好迫不得已了。

“晓虎，你这么做怕是会让夺舍加速。让我来吧。”

我并没答应道爷，只是在心里说了声谢谢。那是因为，道爷是修行之人，女鬼已经被伤得不轻，怕是抵御不了道爷体内的真气。我现在已经是半残，一身的阴气，是让女鬼上身的不二人选。

“麻烦各位都退远点。”我想让女鬼能进一步相信我。

“不能再等了。”杨宝泉冲了过去。

“快上我身，他们敢对付你，你就拿我当人质。”

在杨宝泉说话之前，我分明就看到了女鬼眼神中的一丝松动，我想对得起它的这份信任，同时我也希望它能信任我。

女鬼附进了我的身体，全身的冰冷感是那么透彻，是那种在冰天雪地中冻了很久后，无法温暖，无法缓和的冷。杨宝泉一反常态的惊异，和他被道爷抓住的衣袖是我看到的最后画面。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和这个空间隔绝了，意识模糊什么都感觉不到。当我躺在地上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杨宝泉用软剑在地上画着巨大的图案。

道家的超度和佛家有着本质的不同，不能为鬼物消除怨孽增加福缘，尽量给鬼物一场好造化。杨宝泉是利用法阵作为媒介开启引渡之门，把那孩子送往该去的地方。

我虚弱的要命，连头都动不了，只能尽量抬高眼皮，看向更远的地方。女鬼和胎儿已经分离，它像个虚弱的产妇，看着身边静睡的孩子。

女鬼的戾气已经不见，显出来本来的模样，那是个相貌平常的村妇，衣衫简朴，透着受了欺负不敢出声的气息。想必她生前也是个苦人吧。

“宝泉，此番赌斗没有结果，看来葫芦的事还得日后另作打算。”

“随他吧……”杨宝泉淡淡的一句，引得老道和打更老头一脸不解。

“我以法度怨，他以身度怨，我输了！”杨宝泉继续布置着法阵，更加淡然。

“不愧是一门之长，佩服。”打更老头抱拳拱手，老道则抿了抿嘴露出了欢心的笑容。

“阵法已布置完毕，麻烦帮把手。”杨宝泉跟老道说着，始终都没叫过一声哥。

老道点燃了一张符，燃烧的纸符冒着青烟。老道在孩子的周围晃了几晃，接着向阵心走去。青烟像是婴孩睡的摇床，将它送往阵心。

杨宝泉割破了手腕，顺着图案的凹陷将血滴下。阵法的图案巨大、复杂，怕是一门之长也无法用血填满。老道见状二话不说割破了手腕。

“难得和几位结识，来来来算我一份。”打更老头拿起块石头，给自己也来了一下。

鲜血所到之处闪现出缤纷的光束，光彩照到了婴孩的身上。孩子就像是熟睡时被摸了一把，它用下巴蹭着脖子上的痒痒，舒服的笑出了声音。条条的光束纷纷将婴孩裹起，缓缓的拉进地面。

女鬼的身形越来越虚无，还没等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完全超度，便已彻底消失在这尘世之中。

“别动。”杨宝泉按住了想要起身的我，开始为我探病。

整个探病过程中老道都在不断的询问，许久之后杨宝泉说恶灵已经突破了限制，游移到了我的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