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多的时候我收到江南的邮件,很显然她一直没有睡,邮件是几个没有太复杂的手机截屏,然后还有一句简单的话。
“我只是在小说里看到过这么一个很相似的情节,写的很突兀,很有道理的样子。你看看。”
我把图片打开,下载下来,放大来看。内容如下:
“知道暗杀任务的三项原则吧?”夏明朗提醒他,刻意控制过的声音是平静的,与他的眼神一样的平和,静水流深。
陆臻嘴角浮起一丝笑,几乎是有点顽皮的,他摇了摇头:“很显然,没这回事。所以这个逻辑不通,我还需要继续。然后,你的说法启发了我,你说我们是枪,是武器,是行刑者。于是我开始设想自己是一个法警,我的任务是击毙那些被判了死刑的人,我忽然发现这样子,我就可以接受了。”
“因为你觉得判过刑的人都是有罪的。”夏明朗说道:“他们应该死,他们不无辜。”
“是啊,”陆臻道:“可法院也是会有误判的,说不定概率还更大,可为什么我却不能接受我们的任务里存在一些隐患呢?于是,我发现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我信赖法律,当那个人站在刑场上,我就相信他应该死。即使后来发现证据链上出了问题,当值的法官以权谋私,那个人其实是无辜的,我虽然会觉得遗憾但并不内疚,因为法律本身是正义的,审判的过程是公开的。可当任务到来时一切都是无知,我没有依据也没有判断,所以我不安。回到这一点,于是我发现我不信任的,其实是政府,这个政权的某些无法公开的操作规则。”
陆臻低下头:“这才是我会不安的根源,只有程序正义才能得到最终正义。”
夏明朗觉得有点胸闷,他不得不承认陆臻那AMD大脑果然能想,如此曲折的逻辑推理简直让人瞠目结舌,而他现在都不知道要怎么回他才好,于是,他只能短促地问道:“然后?”
“然后,我开始思考我应该怎么办,假如我质疑的是政权本身,那离开麒麟显然是不够的,我甚至应该出国。可是,干净的政权这本身就是一个笑话,我想我大概得在加勒比海找个不到一百个人的小国家呆着。”
陆臻自嘲地一笑:“当然,我也可以选择眼不见心不烦,看不到就当它不存在,或者说,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我觉得这个程序不正义,那么我不参与它,以表明我的立场,我的观点。然后我想到了一句老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然后我想到了你,你是那么强硬地站在危墙下面,于是跟你比起来,我这个君子看起来是多么的伪善。有些事必须要有人干,如果那是必要的,在整体看来是值得的,这个政权在整体上看来是值得信赖的,那么,我想应该要接受这样的残缺。”
即使我怎样努力都终不能永远正确,即使我竭力避免手里总要沾上无辜者的血,即使我奋斗终生最后只得八十分的正义,即使我的灵魂会被抽打,死去时仍会心怀愧疚。
所以从现在开始放弃那些不切合实际的想法,忘记对与错的执念,别再幻想自己像个正义的审判者,为替天行道这样字眼而沾沾自喜。从现在开始对所有的生命都抱有敬畏,有一点光都要抓住,用最少的血,自己的敌人的、好人的坏人的,换更长久的安宁。
于是,当我开始学会如何忍受残缺的命运,我将会继续学习接受一个残缺的信仰。
陆臻从主席台上跳下来,站到夏明朗面前,夏明朗还在回味他刚刚说出的那一大段话,心怀忐忑,不敢做出任何结论。
“我决定留下来,队长!”
这世上,不知道世界黑暗就贸然前行的人,是单纯的。
知道了世界黑暗而黯然止步的人,是现实的。
知道了世界黑暗却仍然挺进的人,是勇敢的。
让我加入你,夏明朗!
陆臻微笑着,仿佛阳光初霁,扫开一切阴霾。
岳溪,其实陆臻说的没有错,我们应该学会忍受残缺的命运。
我把邮箱关掉,这本小说还是有一定的真实性的。他讲的伦理也没有什么错。和符合逻辑。
很显然陆臻说的没有错,这个情节,和他心中的疑问,跟我现在遇到的困惑很相似。他在一定程度上给了我启发。让我更加清楚的认识到自己,也在解决我的疑问。
不是我干了错事,而是信仰的残缺。相对来说夏明朗是更正确的,我们的军校和部队里大部分都是这样的年轻人,而像陆臻这样疑问困惑的就是极少数了。
君子不利于危墙之下。可是这危墙之下还有人民,那是更多的人。只有我们在危墙之下,有尽全力、毫无疑问的支撑着这堵墙他才不会倒塌,才能庇护更多的人。当你开始这个使命的时候,她就不允许你再有犹豫,和抗拒。你必须无条件相信和执行。哥哥说的没错,之前我的怀疑已经让我是不再适合从事这个职业。好在现在困惑解开。
80分的正义。确实很不错。我们应学会忍受这样的残缺。陆臻给我做了一个很好的加入。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正确的地方,如果因为他的残缺而逃离,那么下一个地方又会有绝对的正义?答案很明显是没有,那么就应该找一个空无人烟的地方呆着。这样的答案也不合理,我们要去哪里坚持这样迷茫的正义?
所以八十分的正义是最佳的答案。陆臻说的没错,我们应该学会忍受残缺的命运。
那么岳溪现在那是否又接受现在的处境?你已经残缺的人生、信仰。你被硬生生打断的梦想?扣心自问你是否已经接受?面对自己的内心,总是说你已经要重新开始,或者人生长路……其实这些都是扯淡的鬼话,说出来都没有人相信。这只是你自己麻痹自己的一种方式,其实你还在等待,等待普通高校和社会青年应征入伍的机会,不是吗?
尽管希望渺茫,可你就是还在等待。你自己不想承认,自以为是的骗了自己,然后去骗朋友和大人。其实只是一个机会没有什么大不了。你是不愿意放弃自己的信仰,也许今天你应该庆幸的是,你可以直面你自己。那是不是又可以从以前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我问着自己。回想着这么些日子以来,做的事情,冲动、桀骜不驯,这些其实都是自己掩饰自己的一种方式。
我今天很高兴,不仅仅因为看清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困惑和疑问,也看清了自己。
我很感谢江南这么为我费尽心思的找到这一个情节。她一定没有好好休息过。我甚至对陆臻跟夏明朗产生了兴趣,对于我来说,这个疑问解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并且对我影响很重要的事情。也许他们之间也有能一个故事。
我一也没有睡,在落地窗前站到太阳升起。阳光照进我的屋子,暖暖的,给房间撒上了一层金色的阳光。我告诉自己,我依然坚持。我在等待机会。也许这一条路比以前更难走,也许它对于我而言已经不再那么适合,但我依然坚持。
我在洗手间里洗了一把脸,从家里出来,敲杨帆家的门。他站在门口看我,还没有睡醒的样子:“这么早,你看起来精神不错。”他又俯下身看我,“黑眼圈,昨天晚上睡得不好?”
“我没睡。”我看着他说。
“没睡你这么兴奋。”他侧过身子给我让开一个位置,“先进来吧,我妈在做饭,你先吃点。”
“我不吃了,上午去医院检查,你不是也去?”我看他。
他皱眉,问我:“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那天不是跟你说了吗,只是一个血常规检查,没什么事。不过一会还有别的事情,可能得一会。”我想到那天江南跟我说档案的事情,觉得有必要去军医院一次。
他也没有细问我,我在客厅里等了他一会我两就走了。他也没有跟我细说只是让我检查完了以后先走。我想了想他怕是除了检查还得在做透析,大概是不想让我知道,才让我先走的吧。我点了点头。
今天星期六,医院里没有多少医生,也就是我跟他这么特殊。杨帆陪我去抽了血,确定没有其他事情送我走了他才去检查。我想起他都没有吃东西,还要去做透析,这么一耗就是一上午,身体怎么吃的消?怪不得这人这么瘦。人,什么都能干,就是不能生病。病来如山倒??????他的这一生以后都可能要忍受这样的痛苦,也许年轻的生命也不会吃的消这么折腾,想着我心里难过。
我站在医院楼下看着他走上去,心里忍不住想:原来我们如此相似。直到他消失在医院的大楼间,我才转过身在马路上打了一辆车,去军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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