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命悬一线

我永远也忘不了当时陆沉看我的眼神，他静静地站在我的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一双仿佛是黑色宝石的眼睛里，充满了冰冷的漠然，仿佛是看着一只蝼蚁一般。

脆弱，无力，又命比尘埃贱。

那个时候我才恍然间了悟，我在这样一只鬼的眼里，其实就是这样的一种生物。

而当时我已经疼得受不了了，只想结束自己的性命求个痛快，然而就在我将额头撞得一片血肉模糊之时，我却突然间动不了了，以一种僵硬别扭的姿势停住了。

很快，我的身体动了起来，可这并不是我所控制的！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我的身体被陆沉控制了！我真想转过头去，看一看他杀我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

可实际上，我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爬起来，僵直地向前行走。

我看见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向着中间的那块玉佩伸去，手指已经在揭开符纸了！

不，不要！停下来，给我停下来啊！

我的头很疼，但是仿佛是一种本能，我不断冲撞着那种禁锢，试图重获身体的掌控权。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符纸只是被我轻轻一碰，就掉了下来，我的手一把抓住玉佩！

一阵强烈的光芒从玉佩身上爆发，将我的眼睛刺得生疼。整个房间都被强烈的白光所笼罩，什么都看不清楚。

陆沉在旁边发出一声闷哼，我突然感到一阵轻松，就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动了，连忙撒手把那玉佩丢在了桌上，从那种难言的恐惧之中挣脱，竭力喘息着。

一回头，陆沉不可置信地，缓慢又坚定地摇头，看着我，又像是看着别的什么人：“怎么会……不，不可能的，你不是她……”

我咬牙切齿地看着他，难受极了，想骂他，又觉得心中酸涩，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里，反倒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表情茫然若失，像个迷茫的孩子一般。

陆沉一伸手，便将玉佩拿在了手里，就在这时，他的脸色变了。

我很难描述那种表情，可以说这么多年来，我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不可置信，暴戾，仇恨，怨毒，绝望，交织在一起。

我不由后退一步，这样的动作似乎惊动了陆沉，他从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怪响，仿佛有人捏住了他的喉骨一般。

那玉佩在他的手中发出几声清脆的断裂声，很快成了齑粉。这只鬼一从冥界出来就迫不及待地要找这玉佩，显而易见意义非凡，可如今却这么轻易地毁掉了，可见这东西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就没有存在的意义……那我呢？！我对他的价值就是拿到这块玉佩，如今连玉佩都已经毁了，我该怎么办？

陆沉猛地一抬头，那双平日里好看的星眸此时就想睡野兽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我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怪异而恐怖。

“她走了，她走了！她都不在了，你也不必活了，去陪她吧！”

说罢，五指化为利爪向我的心脏袭来，所过之处，风声凌厉！

我瞪大了眼睛，张嘴想说些什么，然而他的速度太快，我只来得及看清他狰狞的表情。

也许这一切就将要在今天结束了吧，莫名其妙的契约，可怕的折磨，与鬼相伴的日子……仔细想想，其实也不赖？

莫名的，我露出了些许微笑，闭上双眼。

突然间，我腰间的荷包爆发出一阵血红的光芒，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荷包里的护身符已经化为灰烬，而陆沉也已经被击退数步。

我出了一身冷汗，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了，居然真的想死！

我连忙夺门而出，努力回忆刚刚来的路线，慌张逃命。

陆沉在我身后发出疯狂的笑声：“哈哈哈哈，于泠，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婉儿已经死了，你就去陪她吧！”

我拼命地跑着，眼泪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已经疯了！他已经不是那个陆沉了！

不，或许他从来就不是我以为的那个陆沉。

我还傻乎乎的，因为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春心萌动！这是个鬼啊，这是只鬼！鬼的话是不能相信的，偏偏我还相信了，甚至从不去深思那种种怪异之处！

现在他要来索我的命了，这才是真正的陆沉！

他要杀我！

我的眼睛酸涩无比，眼泪模糊了视线，让我看不清前方的路。

陆沉，我恨你！若是能够活着离开，我绝不会让你再这样祸害人间！我要你死！

强烈的恨意充斥了我的胸膛，这给了我无穷的力量。我一定要活着逃出去！

忽然，盏盏壁灯齐齐熄灭，我陡然陷入辨不清方向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