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死鱼,死人

第二十七章 死鱼,死人

三个人并排躺在我跟前的草地上,其中两个人的面孔我再熟悉不过了。

且不论早已死透的鲍局,他连身体的温度都开始渐渐下降了,至于另外的那个特警战士脖子直接被扭断了,我费事巴巴地帮他把脖子扭回来时都不敢用力,深怕把他脑袋不小心给扭下来,这并不是说我手上的力气有多大,而是他的脖子实在是被扭断得很彻底,只要轻轻一掰,你手上就会感觉到他的脑袋随时会掉下来的感觉。

说真的,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死得这么惨的尸体,如果不是看到了他生前的样子,我现在肯定靠都不敢靠近他,更不用提还用手一点一点把他脑袋搬正了。

“嘎达。”

他脖子的骨头好像膈住了,我以为只要稍微使点劲儿就能把它扭过去,谁知道,这么一声响之后,一段骨头直接穿过脖子上的皮肤插了出来,森柏森白的骨头外加附着在上面的肉丝、跳动的血管,尤其是它主人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我就觉得自己的胸口一阵痒,胃里一抽搐,吐了出来。

终究还是不习惯这么近距离地看死尸,哪怕我知道我的能力足够摆平他,但我的心底里还是有种近乎本能的害怕。

好好地三个人,现在只有杨焱一息尚存,我把手放在了他的胸口,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那条金龙本来是不该存在的,小杨现在应该是活得好好地在忙其它的案子之类的,将那时我把手放在胸口的做法和心境都如法炮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与我那时候自救时不同的是,这次我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掌心有任何的感觉。

我闭上眼,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到了手掌上,整只手都被我绷得在空中颤了起来。

一定要醒来!一定要醒过来!

可不管我怎么努力,他的状况没有任何的好转,脉搏还是那么地微弱,我的手贴在他胸口,几乎都感觉不到胸腔内的那股跳动,掌心下的皮囊内一片死寂,有的只是一根根被打折的肋骨。

三天后。

我出席了他们的葬礼,葬礼上的讲话人是那天晚上带队过去的领导,他在台上讲得是声泪俱下,我看得出,他和鲍局之间的友谊是真的,但对于其他两个人几乎只是敬意了。

他的头发好像白了不少,面容也沧桑了些许,或许是在自责自己没有早点相信老朋友的话吧,又或许是在懊恼没有多带点人手和装备过来。

因为最终那只龙还是挣脱了他们的五花大绑,消失在九天之上了。

剩下的只有一帮傻了眼的特警和这个领导。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跟上面解释的,因为我这两天心中也在不断思考一些事情,准确地讲是一句话,“救人还需自救”,老头说的东西都不会假,但为什么我已经自救了,可还是没有救得了他们?明明他们三个人都是命不该绝,可为什么天道这一次却没有去贯彻它的意志!

你不是很喜欢让人按你的剧本去生、去死么,当初我剧透了你的那些剧本,你甚至不惜用一场意外结束我,可现在我在维护你的剧本,你怎么反而消失了呢?

天道能让人死,但为何不能让人生,不愿让人去改变它的剧情,但又为何不去维护既定的命数呢······

救人还需自救······

一只大手温柔地落在我的肩上,安慰似的拍了两下,我根本没兴趣扭过头去看是谁拍的,我也没这个心力。

“半仙儿,这事你也别太自责了。那种怪物是谁都没法对付的。”说话的正是张胡子,本来他是不愿意来这个追悼会的,因为死的三个人对他来说都非亲非故,所以凭白参加不认识的人,而且还是横死之人的追悼会是十分晦气的事。可我坚持要来,张胡子拗不过我,怕我年轻担不住,做出什么傻事所以也就跟过来了。

不过有一件事周小凡肯能并不在意,那就是他的胸口复原的事情。

在张胡子看来,周小凡的胸膛被穿了个洞,而且连心脏都被那条孽龙给掏出来了,人当场就双脚一软瘫倒在地,可过了没多久,竟然猛地站了起来,就连身上的那股气势都似乎有些变了,最让他不敢相信的是周小凡胸口的那个大洞,竟然就这么自己复原了。这不要说是什么黑科技,就连神话传说里的神仙都做不到啊!

商朝宰相比干不就是被挖了心而死的么,如果人被挖了心而没死的话,那也就没比干的传说了啊。张胡子顿时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周小凡,因为随着接触越深,他身上的谜题就越多,现在就连起死回生都出现了,简直就像个神一样。

要知道终南山里有一帮自称隐士的隐居者,他们有很多人是去那里逃避繁杂的社会俗事的,也有人是在那儿修行的,而那帮修行的人,无不执着于一个目的,那就是长生。可多少代隐居者的更替,从古时候方士炼丹到如今科学养生,都没法让人超脱自然规则而活着。就好比人没了心脏就会死一样,如果一个人没了心脏不会死,那他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死”了。

当然,我并不知道张胡子心里的这些小九九,现在的我心烦意乱,本来觉得自己已经看懂了这个世界,可现在又是看不透了。

如果我知道如何真正运用我自己的能力,不顾忌着自己的能力在那帮警察跟前曝光,那那个小武警也就不会死。

可惜的是,这世上向来就没有如果。

佛家有句偈语,一念一世界。我以前总觉得这句话是佛祖在放屁,说的要多玄乎有多玄乎,可现在想来其实是我没有开窍,还不懂佛祖的意思。

所谓的天道,不就是天地运行的规则么,至高的理。而我们的命数,就是这套至高规则下给我们每个人安排的角色与剧情。

换句话说,我现在在参加杨焱、鲍局他们三人的追悼会,按理说是敬个鲜花,瞻仰遗容,然后缅怀他们生前,最后走人。这应该是天道给我安排的命。可万一,我现在冲上去把他们的棺材砸了呢?这不就逆了天道的命数了么?

其实不是的,这也是命,只不过是平行的两条命,就看我的一念之间怎么选择了,但不管怎么选择,我依旧是顺应了天意,让这一切都按照我的命数去发展。

然而就在我和张胡子来参加追悼会的时候,在城市东南方向的一个小村子里则发生了一件怪事。

先是几天之前村子里张老汉家的鱼一个个都翻了白肚子,把鱼塘塘主张老汉急得当场就哭了,说自己这辈子没得罪什么人也奉公守法,怎么家里鱼塘的鱼就遭殃了呢,只好四处打听作案凶手,可谁知道这么一打听,这才发现原来村子里不止自己家一户人家遭了秧,而是全村的所有鱼塘都成了这个样,一池塘一池塘的死鱼被车子装走倒掉填埋。

村里的事直接惊动了市里的公安局,警察们一看就说这是有人恶意投毒毒鱼,情节十分恶劣,可让他们纳闷的是,不管他们检验池塘里的水样本还是淤泥样本,只发现了微量的肥料和重金属元素,根本没发现什么毒,而且每个鱼塘都没发现什么脚印,他们就这样调查了两三天,之后又返回了大市公安局,同时因为农民们损失巨大,政府不得不抽调一部分款项来对他们进行补偿。

可这些补偿对于从承包到养殖再到成苗的鱼塘经营来说仍然是杯水车薪,张老汉拿到补偿金后并不开心,而是跪倒在那几个办事员跟前,求他们去抓住那个投毒的凶手,他说他不相信自己家鱼塘里的鱼会无端离奇死亡,这肯定是投毒。可那几个办事员又能有什么办法?连公安局都搜查不到一丝证据。最后劝得嗓子都哑了,才把哭哭啼啼的张老汉劝回了家。

村里的政府办公楼都十分的简陋,根本不会有几个村子会有新闻报道上的那种奢华无比的办公大楼的,一来没钱,而来他们也不敢这么乱来。

政府的办公场所往往选在村子里最靠边上的地方,而且整体会建成一种类似四合院的形势,最北边是一排两层的职工房,与其正对着的则是三层高的办公大楼,东西两侧各是一些后勤部门,像食堂啦之类的。其实虽然村政府里有食堂,但已经很久没开过伙了,大家为了节省本来就不多的经费,都自己解决伙食问题,就连村长都是骑个破电瓶车赶个几里地回自己老家去吃。

于寄南和王小明都是村子里负责财务的小伙子,说的好听是村长助理,但其实也就是帮忙跑跑腿儿而已,平时根本没他们的屁事,那些个农民一个个跟防贼一样地防着他们,就算他们有心去做点什么,也没有一个村民会配合。

这不,刚来半年不到就摊上事儿了,村子里的鱼塘莫名其妙被人投了毒,公安局懒得管,人又没抓到,这种擦屁股的事他们最烦了。

因为每一次到人家家里去总会被人轰出来或者极为不待见,甚至背地里这两位还被人起了个绰号,“无常”,倒不是说谁见到他们就会死什么的,而是他们出现在谁家门口,谁家就要“倒霉”,不过两人的心还是很热的。

就好比今天下午两人苦口婆心地劝张老汉,甚至还自己掏腰包补贴了点,最后看到老头不哭了才敢走的。

因为村子里好多老辈脾气都比较烈,一有个说不通讲不明的就想跟你拼命,拼不过你就闹自杀。

实在是让人头疼。

据说,在他们来之前,村里就有一户姓王的人家因为得罪了什么人,全家都被灭门了。他们知道这消息的时候脸都要被自己抽肿了,为什么?

穷山恶水,泼妇刁民啊!

在这种鬼地方,当官的在他们眼里简直是天敌一样,新闻里不经常有谁谁谁家嫌补偿款少啊,就砍死了村干部。喝多了啊,砍死了村干部。不开心啊,砍死了村干部。总之,都是村干部这帮鱼肉百姓的孙子的错,明明自己是纳税人,是给他们发工资的爷,结果他们却像爷一样管着自己。

就这样,两个本来只是下乡镀金的青年就像上了贼船一样,惶惶恐恐中度过了前半年。

晚上于寄南和王小明都回去了自己的宿舍,打开电脑玩起了LOL,两人互相用语音交流着战况,这一玩就是玩到了深夜,毕竟是周五,所以每个人都会稍稍地放纵下自己。

一个晚上两人开黑终于摆脱了青铜小学生的称号,迈入了白银的殿堂,就算于寄南的眼睛都已经疼得睁不开了,心里还是十分的满足,脱去了衣服就躺在床板上睡觉了。

村子里电压不稳,所以职工宿舍没有装空调。可现在毕竟已经是三伏天了,习惯了空调的服侍后根本让两个城市里的小伙子在这样闷热的夜里无法入眠,再加上耳边电扇“嗡嗡嗡嗡”地转个不停,还有刚刚连赢好几把的兴奋,于寄南失眠了。

他抓着手机快速浏览着今天的新闻,巧的是在新闻那栏的头条正是他们村,讲的正是他负责处理的鱼塘死鱼事件,那些个记者附上的采访图片上的每个人他都见过,也都能随口叫得出,可心里却是莫名地一阵心悸,之前的好心情都因此褪去了不少。

甚至,在这样的一个夏天里,他第一次觉得电扇吹到自己的身上有些冷,就好像本来那晃着脑袋呼呼地往他身上吹着热风的电扇突然变成了一台会摇脑袋的空调,被风吹卷过来的不是燥热的空气而是被空调处理过的冷风。

虽然浑身因此舒适了不少,但那股不祥的感觉确实越来越浓了。

他听说过各种农村里闹鬼的故事,也看过不少灵异小说,所以这方面的想象力不是一般的强,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他脑补成各种妖魔鬼怪。

于寄南不禁用被子裹住了自己的整个身子,仅仅把嘴巴以上的脑袋露在了被子外面。他闭上眼睛想着只要睡着了,第二天一觉醒来什么事都没了。可越想他就越精神,两个眼睛瞪的大大地扫视着屋子里的每个角落,就好像被他看过的那些地方都站了一个他看不见的人似的。

突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到了屋子里,把他吓得浑身就是一抖,不过随即就想到了那个王小明,一颗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

渐渐地,他起了一丝困意,身体突然变得好重,手机亮着白光,在关了灯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眼,可饶是如此刺眼的亮光也没能驱散他的睡意,于寄南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视野和意识都渐渐变得模糊,就这么眼前一黑,睡着了。

“嘣”,一声响声从窗户那边传了过来,把睡梦中的于寄南一下子就给吓醒了。

他本能地迅速昂起脑袋看向了窗户那边,深怕是有小偷什么的盯上了自己的屋子,这种老旧职工宿舍的窗户根本没有防盗网,只要有本事能从外面撬开里面的搭扣,这贼就能很轻松地进来了。

可这么一昂头,于寄南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甚至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要说那人跑得快吧,自己昂起脑袋才要几毫秒?声音响起到自己昂起脑袋又要几毫秒?可愣是什么都没见着。

管他呢,自己的屋子在二楼,职工宿舍背面的墙上光滑如洗,根本没人能攀爬在上面敲窗子,更何况就算有人能攀爬在上面敲窗子,如果他敲了想让我看不见的话就只能从二楼跳下去,这脚丫子不崴也得麻了,而且大半夜的有谁会这么神经兮兮地来敲人家窗子玩?小偷都是直接进来的,抢劫的更是破窗而入,所以根本不需要担心。

于寄南这么分析了一阵,又安心地躺了下去。

就着刚才的睡意,眼皮子又变得重了起来,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声了。

可就在这时,又是“嘭”得一声响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在了窗户上面。

以及南一下子就恼了,一把掀开被子,坐在床上,朝窗外望去,然后就这样坐在那儿死死地盯着窗子,足足盯了又十多分钟。不过这次屁事都没有,就又躺下去睡了。

这一次,他睡得特别沉。直到第二天早上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他和周公的亲切交谈给打断。

“吵什么吵!大周末得还让不让人睡到自然醒了!”于寄南典型地在撒起床气,不过任谁都会这样,平时周一到周五天天起早贪黑地受气,好不容易挨到了周末又不让人睡,这简直触及到最根本的利益了!

“于寄南快起来!死人了!”说话的是王小明,于寄南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不过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后半句,死人了?什么死人了?

“大清早的你瞎说什么呢?到底什么事?!”于寄南没声好气地问道。

“傻X啊!你快开门啊!问这么多干嘛!”王小明明显急了,都开始骂骂咧咧的了。

于寄南一听这还能忍,特么玩游戏的时候只有自己骂他蠢的,今天还反过来了不成?立马回敬了一句,“滚滚滚!别让老子看到你!”又把身子埋进了被窝里。

可这一躺下,他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总觉得视野范围内好像光线有些暗呐。外面下雨么?

他昂起脑袋用力地看向了窗户,同时想起了昨天晚上大半夜里被个神经病骚扰的事。

因为是倒着看,所以大脑处理图像的速度要慢于平时的视角,他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挡住了自己的窗户,屋子里之所以没有阳光正是因为这个玩意儿。

可这到底是什么呢?

他干脆坐起了身,这一看,差点把他魂吓得飞了。

头,头发···这是人头!

不,这里吊着个人!

窗外的那个黑影晃动了一下,随着绳子的转动彻底调了个个。

一个满面沧桑的,双目爆出,舌头和脖子都伸得老长的脸跟他对视着。

要说村子里的确有他记不住名字的人,可眼前的这个吊死的他绝对认识,正是昨天的张老汉!

“妈,妈,妈呀!死人了!”

于寄南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仅仅套着个三角裤衩就急急忙忙扭开了门锁,慌忙之中,门锁还因为手心的冷汗而变得异常的滑腻,他虽然没有转过身,但他能感觉到张老汉那几乎快爆出来的眼珠子正死死地盯着自己。那长长的舌头似乎正在透过玻璃缝慢慢伸进房间里,往他的后背卷了过来。

门终于被打开了,外面敲门的王小明手刚用力地挥了出去就挥了个空,身体失衡一个趔趄就进了屋子,他猛地一抬头,看到与自己四目相对的正是那位今早被发现吊死在职工宿舍楼顶的张老汉,心里就是一颤,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似乎看到张老汉那已经发黑的嘴角竟然微微上翘了一点。连忙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出了大门。

他和王小明的脸色都像是被人用白油漆刷了似的,额头布满了豆粒大的汗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看着小眼,谁都没有讲话,但从对方的眼神中流露出来了,却是深不见底的恐惧。

按说只是吊死了个人,可事情要是这么简单我就不会再次来到这个村子了。

王哥把自家的房子拆了,改成了一块地,种些新奇的水果蔬菜什么的,在黄大仙的帮助下倒也是不愁吃不愁穿,小日子倒也是自在快活。可不巧的是,自己承包的那个鱼塘不久前却遭了秧,他去请黄大仙出马,但大仙却说这他管不着,所以又想到了在天桥上摆摊的我。

到村子口的时候,村里的景象已经完全不同于当时,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一个个三姑六婆见到王哥和我之后特别的热情,眉宇间暗送的秋波简直能把王哥淹死。不过王哥是个老实人,心胸不如我这般计较,所以当初的事他倒是直接当做没发生过了,只有我朝那帮子八婆冷笑了一声,她们先是眉头一皱,随即又是满脸堆笑,左一个贵人,又一个贵人地夸个不停,要不是我这人小心眼,怕此刻也要是被夸得飘在天上了。

远处一个小伙子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王哥,王哥,不好了,张老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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