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声音没拿捏住,稍微大了一些,惊动了在里屋的人。
我妈从里面走出来,看着躺在地上的我,有些惊讶的张大嘴巴,“你干什么呢,摔跤啦?快起来。”
姨夫和姨妈应该依旧沉浸在他们的伤痛中,并没有走出来。
左霖逸还压在我的身上。我妈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我狠狠的瞪了左霖逸一眼。在我妈伸出手拉我的时候,他躲开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
“看什么呢?”
妈妈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转过头看来,冲她笑了下,说:“没什么。对了,妈。”我拉着她的手,小心的朝里屋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用手指了指另一个房间,示意我妈和我进去谈。
这个房间是表妹的。
里面基本上已经空了,大部分东西在表妹被送去火葬场之前就已经匆匆的烧掉了。
我和妈坐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也难免是感慨万千。她才十几岁啊,短暂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连葬礼都没有,甚至都不能接受亲戚朋友的吊唁。
我说:“小姨和舅舅知道表妹的事了吗?”
我妈点头。
这样的事情最是晦气,说是一旦沾上了,不止是家人就是亲戚也要不顺气几年。我家里,至少我和我妈过来了,其他的亲戚,竟然是一个登门的都没有。人心啊……
当然,我们并不责怪他们,我想就连姨妈和姨夫也不会,这就是这里的习俗,多少代人传下来的啊。只是少年少女意外辞世的事情比较少罢了,这样的场面,我们应该平静接受的。可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我的生命里,我的心里实在是不能控制泛起的波澜。
“表妹怀孕是怎么回事?”我握紧了她的手,“妈,你告诉我,表妹才十几岁啊。”
我妈低下头,错开我的眼神,“听你姨妈说,是和社会上的人认识了,好像是在酒吧看场子的,反正不是什么好人。”说着,他又开始抹眼泪。
“你知道去哪里可以找到他吗,你们有去找过吗?”
她点头,“你姨妈报了警,警察去找的,但是他不见了。听说是,跟着别的女人跑了……你表妹是自杀的,已经确认了。她是自己割脉的……死的时候还在用手机和那个男人聊天,那个男的说不要她了。”
我说:“跟着别的女人跑了,那也得有个地方。”我用锐利的眼神看着妈妈,已经忘却了哀伤。
表妹留在这里不肯走,多半和这个男人有关。她到死都在和那个男人聊天,对方却是那么无情的丢掉了她。
我握紧了拳头,指甲嵌进肉了,硌的生疼。
我妈摇着头,“去哪找啊,就知道他好像在镇上XX超市附近的那个酒吧里看场子。”
那个酒吧我听说过,因为上学的时候,学校离那里不远,但是那附近似乎挺乱,所以我从来没有去过。
“妈。”过了一会儿,我说,“我是直接过来的,都没有回家去看一眼。这样吧,你先在这里陪着姨夫姨妈,我明天过来。”
我妈拉着我,说:“哎呀,你回去干什么,就在这里,说不定还能帮上一些忙。你看你姨妈和姨夫现在这个样子。邻居、亲戚都不敢登门,他们连饭都吃不下,你怎么能离开呢?”
我妈用看着白眼狼的眼神看着我。
我毫不介意她这样看我,对于一年到头见一次面说不过十句话的亲戚们,我要用什么样热切又感激涕零的心情去拥抱他们呢?我对表妹的关心是发自肺腑的,但若要我对姨妈姨夫都表现出一种极度的亲切,那简直太虚假了。
我坚决地说:“我明天一定会过来的。”我起身走向门口,又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天黑了,我就走。”
“你个死丫头,要走现在就走!”妈妈忍不住咒骂起来。
左霖逸已经离开了,我知道他在天黑,到时候,他要带走表妹。我不能看着表妹含恨而去。
中午大家都没有吃饭,到了傍晚,妈妈似乎连做饭的心情也没有了。姨夫姨妈以一种更加呆滞的神色坐在那里。
我去了厨房,家里还有半个红萝卜,我给炒了,又炒了个鸡蛋,自己在厨房里先吃了,免得在他们面前吃的这么快,给他们添堵。
把饭菜端上桌,他们一样毫无胃口。
我也不再说什么,安静的退到一边,等着夜色的来临。
眼看着太阳已经完全没到地平线以下,我站起身,语调平淡中带着几分寒意。“我先走了,明天过来。”
我没听到任何的回应,自顾自的往外走,随他们怎么看我吧。表妹依然瑟缩在堂屋的角落里。可怜的表妹,小小的年纪是承受了怎样的苦楚才走到今天这步,却只让里屋的两个徒伤悲的人当作不想提及的耻辱。
我走过去,轻声说:“跟着我,我不能让左霖逸带你走。我知道,你想找那个男人,让他给你一个交待。我帮你去找他,了却你的心愿。”
表妹终于缓缓的站起了身。
我拉开门,屋外的风吹进来。表妹看起来更加轻飘飘的。我用力的握了握手机,借着外面一些门户门口微弱的灯光往前走着。这个村子里的路灯并不多,有几个还坏掉了。
走了好一会儿,我终于看到那个门外停着一辆面包车的人家。我走过去,用力的敲了敲大门。
“有人吗?我想去镇里一趟,今天跑出租吗?”
“跑!”没多久,里面传出了回应,然后是打开门闩的声音,随着大门打开,里面的人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看到我的那一刻,猛然瞪大眼睛,下一秒就要关上门。
“唉,不是说跑吗?这个点了,街上也没有车。你拉我去镇上,我多给你十块钱。”我用商量的口吻说。
跑这一趟通常不过十块,贫穷的我相当于给了他双倍的价钱。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用手擦擦眼睛,好像刚才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他看清了我的模样,似乎松了一口气。
“你好像是谁家的亲戚吧?”
“对。”我说,“以前我坐过你的车。”
他走出去,顺便关上大门,不知道是跟我说话,还是自言自语,“你刚才吓我一跳,还以为老侯家那闺女……”
姨夫姓侯,我知道,他嘴里的‘老侯家的闺女’多半指的是我的表妹。从某种角度来看,在不太熟悉的人眼里,我和表妹确实有几分相像。
他打开面包车。我坐了上去,破旧的座子上有一个大口子,让人有一种要陷下去的感觉。表妹就跟在我的身侧。我抿着嘴,冲她微笑了一下。如今的我们虽然处于不同的世界,但是我想她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我想让她安心,至少,还有姐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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