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今朝与君同沐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巳时的将军庙显得有些冷清，青砖古朴而简单盖着一层灰瓦，飞将军像横列庙宇正中，身披重铠，手持长枪，胯下战马扬蹄嘶鸣，右侧青衣龙首衣带飘飘，左手负在身后，右手紧握三尺青锋，端的是潇洒飘逸，犹如天上谪仙。

简单质朴的将军庙，因两座将军像而充斥着肃穆与威严，任何到此处者，都能感受到将军像上散发的威严气魄，一座石像尚且如此，很难想象两位将军真实模样，该是何等霸气桀骜。

两道妙曼身影一前一后进入将军庙。

前者衣裙飘飘，一头乌发如瀑布飘洒自天空垂落，眼角带着晶莹泪珠，身手倒是颇为矫健，后者体态稍差了些，追在后方累得气喘吁吁，额头更是布满了汗珠。

“小姐，小姐你等等我……”

小桃红上气不接下气的轻声喊道，先她几步冲进将军庙的不是小姐顾仱瑶还能是谁。

此刻顾仱瑶站在将军庙内，望着右侧如谪仙下凡的青衣龙首，目光充满哀怨与委屈，晶莹的泪花在眼角不停打转，心中浮现徐骁的身影，泪珠再也忍不住滴落下来。

听着小姐掩面哭泣，小桃红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只能默默的陪在小姐身边，拿着手帕为小姐擦拭脸颊上的泪痕。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我！”顾仱瑶越想越委屈，哽咽着哭诉起来，“我顾仱瑶虽是女儿身，但也算能文善武，诗词歌赋不说精通也算稍有涉猎，我从来没有奢求过自己的丈夫能像飞将军与青衣龙首这般顶天立地，可为什么要让我嫁给徐骁这个不思进取的混蛋！”

“难道我顾仱瑶这辈子，注定要跟这样一个人共度余生吗？”

她哭的像个泪人，心里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嫁入徐家这大半年来，她不知积攒了多少怨气，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滑落下去，打湿了地面。

“平日里他不思进取浑浑噩噩也就罢了，他竟然还去迎春楼寻欢，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妻子！我从不奢求他能像大英雄一样顶天立地，我只求他能长些志气，可是他……”

说到这里，顾仱瑶嘴里只剩下了抽泣声，哪里还说得出来半句话。

小桃红抱了抱小姐的肩膀，眼角也涌现点点泪痕：“小姐……呜呜呜。”

一主一仆抱在一起，哭的梨花带雨。

女怕嫁错郎，嫁给自己不喜欢的还是其次，可若是嫁个不务正业的窝囊废，日后少不了要被人戳脊梁骨。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飘起点点洁白。

顾仱瑶抹了把脸上的泪痕，望向天空飘起的洁白，良久她深吸口气，心中像是有了什么决断，眼中的怨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坚定之色。

“小姐，下雪了。”小桃红抽泣着抹了抹脸，“我们还是快回去吧，小姐你穿的太少了，会冻着的。”

呼……

顾仱瑶闭上眼睛，呼吸着因为下雪有些清冷的空气，心情愈发安稳恬静，先前的怨忿在泪水中已经发泄的差不多了。

见小姐没有回话，小桃红有些着急。就在这时，顾仱瑶忽然开口说道：“小桃儿，你先去庙里躲一躲，我想一个人在这静一静。”

小桃红看着小姐张了张小嘴，终还是没有出声，一个人默默的走进了庙里，她知道小姐不是想一个人静静，小姐只是想再陪少年将军一会儿。念及至此，她转身看向少年将军的雕像，望着小姐与将军肩并肩的背影，心中生出一抹酸楚与苦涩。

若是少年将军未逝，恐怕也只有小姐这样绝世独立、才情无双的女子才能配的上吧。一边想着，小桃红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将心中对少年将军的倾慕彻底压进心底。

天空越发阴霾，片片雪花飘落，整个将军庙都覆盖了一层洁白。

顾仱瑶站在少年将军的雕像旁边，任凭雪花为自己披上一层白衣，她痴痴的望着身边少年将军像棱角分明的脸颊，望着将军像头顶的点点洁白，情不自禁小声呢喃：“今朝与君同沐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少年将军，仱瑶以后不能常来了。”

“我一定会好好教导徐骁，像将军一样做个为国为民的人！”

最后一句话，顾仱瑶没有说出来，只是眼神愈发坚定与明亮，她已嫁为徐骁的结发之妻，即便此刻与她并肩的不是一座冰冷的石像，而是少年将军本人，她也无法常伴将军左右了。

只是顾仱瑶没有发现，将军庙外还站着一人，将她所说的一切都听进了耳中。

一袭白裘的身影站于将军庙外，纷飞大雪之中，少年面白如玉，身上分不清是白裘还是白雪，他静静立于雪中，望着顾仱瑶的侧脸，眼中露出一抹无奈。听着顾仱瑶的话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算是……自己绿自己了吧？

从宣武候府出来后，徐骁就直奔将军庙而来，没想到刚到将军庙就看到这样一幕，自己的妻子对着另一个人倾诉心声，可偏偏那‘另一个人’实际上就是他自己。

“没想到她这么喜欢我……”

徐骁望着顾仱瑶，嘴角浮现一抹好看的弧度，“若是让她知道我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少年将军，不知该是怎样一副画面。”

“这大半年来，的确委屈她了。”

想到这里，徐骁褪下身上的白裘披风，迈步走进将军庙。

顾仱瑶看到徐骁后脸色一变，连忙将脸扭到一侧擦干泪水，嘴唇有些发颤：“你，你怎么来了？”

下一刻，一只玉手为她掸了掸肩膀的积雪，厚实的白裘披风盖在肩膀上，遮住了大雪的寒意，徐骁略带歉意的说道：“仱瑶，是我不对。”

“嫁给我这大半年，让你受委屈了。”

“其实我并非有意如此，只是时机未到，我还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无论是否有感情，既然顾仱瑶嫁给了他，那他就会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如果不是怕暴露身份，为两家引来大祸，他又怎会忍心看着自己的妻子饱受他人指点。

听到徐骁的话，顾仱瑶下意识回头看向他，眼中带着疑惑之色，只是这一眼看过去顾仱瑶就呆住了，心脏忍不住砰砰快跳起来，此刻的他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难道他是有什么苦衷？所以才要表现出不思进取的纨绔模样？不能暴露身份，他到底是什么人？

一连串的疑问袭上心头，与此同时顾仱瑶心中升起一抹期望，如果徐骁的不思进取是装出来的，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