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澜园林,坐地三余里,朱门高墙内是一排排金黄了叶子的银杏树,扎根树下的奇花异草枯了大半,景色怡人而幽静。
天色渐暗,矗立于曲折小路两侧的纸灯笼散发着昏暗的光芒,勉强照亮空中飘忽的雪花,一行三人缓缓迈步而来。
此时天澜园林听雨阁已是张灯结彩,红绸罗幕倒垂阁楼,遮住了阁外的连天风雪,还未靠近便能隐约听见阁内传来悦耳动听的吟唱,伴着古琴琵琶与羌笛,似有绝色倾城在吟着优美的诗词。
徐骁为顾仱瑶撑着伞,并肩行走在曲径之上,小桃红满脸好奇的跟在两人后面,不时紧一紧被风吹开的衣领子,三人后方的脚印渐渐被飘落的雪花覆盖。
原本徐骁是不想来的,如今他随口说出的诗句都被四处流传,这种风口浪尖之时去参加诗会,免不了要被迫卖弄文墨,这是个两难的事情,卖弄文墨言多必有失,可若是不拿出点东西来,又难免要被讥讽嘲弄。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怕自己这位便宜老婆面子上挂不住,被人讥讽堂堂侯府才女竟然下嫁商贾之家,就算不为自身着想,也要顾忌顾仱瑶与宣武候府的面子。
但顾仱瑶说四大才子联名邀请,若是不去的话会落人口舌,非逼着徐骁一起来参加这天澜诗会,没办法徐骁这才跟着一起来了天澜园林。
若是那些人知趣一些便罢,若是不知进取蹬鼻子上脸,他也不介意当个文抄公,让这些人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诗词歌赋。先前他在迎春楼作诗之事似乎并未引来关注,正好他也想再试探一番,看能不能吊出一些大鱼。
有老黄在府上,他也不必再像之前一样束手束脚。
掀起罗幕,立刻有热气扑面而来。听雨阁很大,中心处放着一口炙热的铜炉,驱散了风雪带来的寒意。众多才子佳人们围坐在听雨阁中,铜炉旁的木案上整齐的摆放着文房四宝,一名身着锦衣的男子正在挥毫泼墨。
徐骁三人的到来,立刻就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徐兄,顾才女。”
“顾才女可算是来了,就等你们了。”
“快坐坐坐。”
见到徐骁跟顾仱瑶,四大才子中的三人立刻起身欢迎,一脸热切的将徐骁跟顾仱瑶迎了进去,只有叶子画没有开口,只是好奇的看着徐骁,不知在想什么。
但除了三人外,其他人皆是一脸玩味,在看向徐骁时眼中的轻蔑毫不掩饰,虽然徐骁的家世是在场最好的,但这些饱读诗书的才子们却不屑一顾,在他们眼中像徐家这种只有铜臭气的商贾之家根本上不得台面,再大的家产又如何,家里连个秀才都没有,再有钱也是下三滥。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徐骁心中一沉,大概猜到了什么,但他表面不动声色,故意表现出热情之色,对众人抱了抱拳道:“这是在下第一次参加诗会,请多多关照。”
此刻的徐骁无论怎么看,都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他的确是第一次参加诗会,以往这些才子们的聚会,根本不会邀请他这种连四书五经都没读过的纨绔子弟。而顾仱瑶自从嫁到徐家后,也很少出门抛头露面,仔细想想这还是他们成婚后顾仱瑶头一次出来参加这种聚会。
“呵呵,这是什么风把徐少爷给吹来了?这里可不比迎春楼,徐少爷别觉得无聊寂寞就好。”
“听说徐少爷在迎春楼作了首诗,汪某听了之后顿感震惊,没想到徐少爷竟有如此才气,以前可真是藏拙了。”
“徐少爷所作的确惊艳,正好趁着本次诗会,不如再添笔几许,让我们也都开开眼。”
徐骁的话立刻引来了众人的回应,但这些话无论怎么听,都充满了浓浓的不屑与嘲弄,很显然他们对徐骁作诗之事,并不以为意。恐怕有不少人都不相信,觉得那首诗并非他所作。
“各位谬赞了。”徐骁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再次抱了抱拳。
身旁的顾仱瑶皱了皱眉头,对众人的话似乎有些不满,但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将气咽进肚子里,带着小桃红走进了听雨阁中。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我宣布本次诗会正式开始!”
待徐骁与顾仱瑶落座后,手捏折扇的程凯笑着来到木案前,环视众人一眼,在划过徐骁时闪过一抹隐藏极深的寒芒,随后嘴角微微上扬道:“程某便抛砖引玉,以今日之雪为题,先行献丑了。”
“哈哈哈,程兄乃我玄武镇四大才子,文采飞扬,在程兄面前小弟真是班门弄斧了,程兄请!”先前站在木案前提笔挥墨的男子大笑一声,立刻让开了位置。
程凯也不墨迹,客套一句后直接研磨提笔,在铺好的宣纸上挥动笔毫,写下了四个大字:卜算子·雪月。
“竟是卜算子,看来程兄是准备写词了!”
“我等静待程兄佳作。”
看到宣纸上的大字,众才子立刻出言吹捧起来,除了徐骁跟顾仱瑶外只有四大才子中的其余三人没有开口。
程凯嘴角上扬,连忙谦虚摆了摆手,但心中却很是受用。他凝视着宣纸长长的吸了口气,随后提笔上书,一个个端正清秀的小字跃然纸上。不愧为玄武镇公认的四大才子之一,且不论这词如何,单凭这手毛笔字,就足以傲立群雄了。
看着程凯笔下端正清秀的毛笔字,徐骁嘴角微微一抽,他穿越过来时虽然只有五岁,但大多数时间都在习武,并没有太过注重文学之类,写出的毛笔字很丑。以前因为练剑臂力与掌控力足够,写出的字还算有几分英气,自从受伤后他的半边身子都废掉了,手臂肌肉更是因为常年无法活动而萎缩,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握得住毛笔。
众才子彼此交谈间,程凯已经落笔,遥遥看去宣纸上写满了清秀的小字,只是离得太远看不清楚内容。
“请诸位赐教。”程凯盯着宣纸扫了一眼,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见状南宫璞轻笑一声,起身开口道:“看来程兄来时便已经胸有成竹了,有请慧雅姑娘为我等吟上一首,让我等听听程兄作出了怎样的佳作。”
“慧雅姑娘请。”程凯也不做作,直接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心里清楚这是南宫璞在为他造势,这首词他固然非常满意,但直接给人看远没有一位貌美如花的美人吟唱出来的震撼人心。慧雅是迎春楼数一数二的才女,仅在花魁谢晚晴之下,弹唱功夫也是极其了得,由她来唱自己这首词,再合适不过了。
“多谢南宫公子、程公子。”慧雅看向南宫璞跟程凯微微欠身,随即扭动腰肢款款上前,看到宣纸上的词后眼前一亮,忍不住赞叹道:“好词!程公子的才情果真叫人钦佩!”
“慧雅姑娘快唱来听听!”
“没错,让我们也欣赏欣赏程公子的才情。”
众才子纷纷开口催促,慧雅姑娘微微一笑,望着宣纸沉吟片刻,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方才轻声唱了起来。
婉转的曲儿响起,伴随着空灵清脆的歌声,让人不禁心旷神怡。
“雪月最相宜,梅雪都清绝。去岁江南见雪时,月底梅花发。今岁早梅开,依旧年时月。冷艳孤光照眼明,只欠些儿雪。”
众人陶醉其中,甚至有不少人忍不住喝彩,程凯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上心里极为受用,眼中闪过淡淡的得意之色。
这首词是他历经多日打磨才得见于世,在今天这场诗会中不说能拔得头筹,也是举足轻重的存在,至少能排进前三甲之中。他有这个自信,因为在场众人中,除了南宫璞跟叶子画外,即便是同为四大才子的祝山在诗词方面也不及他,其他人更不用多说,根本不可能有第三个人能出其右。
当然,如果把顾仱瑶算进去的话,那他就要排第四了。不过程凯知道,顾仱瑶是不可能会下场作诗的,因为顾仱瑶已经嫁入徐家,就算要下场作诗,也应该是徐家少爷徐骁才对,而徐骁是公认的纨绔子弟,根本不足以造成任何威胁。
“的确是首好词。”徐骁点了点头,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听到徐骁的话后,程凯眼中的得意之色更甚,但同时也浮现一丝不屑,心中暗道你个纨绔子弟懂个屁,不过这话他没敢说出来,反而脸上露出浓烈的笑容,看着徐骁说道:“徐少爷不是也懂得诗词吗?不如请徐少爷上来作上一首,让我们鉴赏鉴赏。”
“之前在迎春楼徐少爷的诗可真是让人心驰神往啊,徐少爷万不可推脱,还请不吝赐教。”说着,程凯不给徐骁拒绝的机会,直接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话一出,众多才子佳人立刻面色古怪起来。
程凯先是主动下场抛砖引玉,写出这样一首好词,随后又邀请徐骁上前作诗,这摆明了是要看徐骁的笑话,以自身的才气来贬低徐骁的愚钝。此刻程凯满脸得意,一想到等会儿徐骁作不出来诗被人们耻笑的画面,他就觉得心情愉悦无比。
“姑爷……”小桃红有些忐忑。
顾仱瑶皱起了眉头,她没想到程凯一上来就要徐骁去作诗,这简直就是故意想让徐骁出丑,可偏偏在这种场合中,还不好拒绝这邀请。她心中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让徐骁来了,原本是想带他与众才子接触接触,没想到刚来就被刁难。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徐骁,一个个眼神玩味,等待着徐骁回应。
“徐少爷之前在迎春楼作的诗那么好,怎么现在又不敢了?莫非迎春楼那诗不是徐少爷所作?”有人出言,想用激将法激徐骁下场。
这话阴险至极,无论徐骁怎么回应都不合适,若是承认不是自己所作,必定会被众人耻笑,到时候整个人玄武镇都将把他徐骁当成笑话,而若是不承认,那就要下场作诗证明自己,以徐骁的才情,想要作出一首媲美《卜算子·雪月》的诗词又是难上加难。
当然这些都是程凯等人的想法,在徐骁眼里,所谓的《卜算子·雪月》虽然也算得上诗词,但绝对算不上佳作,他脑海中比《卜算子·雪月》更好的诗词数不胜数,多的是流传千古的名诗佳词,随便挑出来一首都能碾压他。
听着众人的讥讽之言,徐骁嗖的一下站了起来,正要说话时却没想到听雨阁外有人先他一步开了口:“何必为难于他人?再说你这首词,我看也算不上什么佳作。”
声音清脆而淡漠,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暮色风雪之中,一道妙曼的影子渐渐浮现在红绸罗幕之上。
唰!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一个个好奇不已,是谁敢如此贬低四大才子之一的程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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