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在青城山中呆了有些日子了,云白谷倒也颇为刻苦,平常不是待在院子里琢磨剑招剑式,便是去那天师洞里跟张昀峰聊聊天,顺便看看那道门典籍,开阔开阔自己的眼界,相比较于山中修行的道士,云白谷似乎也越来越像道士了,只不过,那骨子里依旧有着一股成年累月积累下来的燥气,始终抹不平,散不去。
张昀峰也跟云白谷说过此事,云白谷自己也能看出来,可不管是张昀峰的语言开导还是云白谷自己努力抹去骨子里的燥气却发现总是差一些东西,久而久之,云白谷也不再去管,张昀峰观察了好一段时间觉得上玉京还是能压制那股燥气,所以也没有在意。
“上玉京修炼到第几层了。”这一日,云白谷又来到天师洞,今天的气氛有几分异样,平常几乎只有张昀峰一人的天师洞,竟然又有一人出现在这,看年纪要比张昀峰年轻不少,不过也年轻不了几岁,头发花白,连并着眉毛跟着也白了,身着一身青白道袍,手持拂尘一把,双目微闭,膝上放着一部道经。
“第三层,天法。”云白谷实话实说,来到青城山也有半年光景,武道修行上来说,有李恒和何落羽二位武道实力不俗的高手当磨刀石,再加上云白谷的天赋本身就不错,也算是步步高升,就依照着江湖上流传的境界分化来说,现在也有个三品开筋境的实力了。
而且再加上上玉京带来的归元小宗师的内力,要是让现在的云白谷回到刚准备回紫恒天的那段时候,也没有当时的那么狼狈,险些早早死在江湖之中。
“看样子我似乎押错注了。”没等张昀峰开口,一旁的白眉老道人淡笑着开口,不过语气中却没有丝毫惋惜的意思。
“是,也不是,只不过是老道我命不久矣,人都快死了,胆气自然也跟着上去了。”张昀峰眉眼低垂,眼中带着笑。
“今日来就是看看这孩子,之前只是以为是自己算命数的本事不到家,以至于跟这孩子有关的事皆是琢摸不透,没想到今日相见,观其面相才知不是自己的本事不到家,而是这孩子的命数太过无常,以后会是什么样,你恐怕也看不清吧,到底是天下太平,还是早早的死于江湖之中,你说不准,我看不准。”白眉老道人轻叹口气摇了摇头,起身准备离开。
“这就准备走了?不多留下住几日?青城山虽然不富裕,但几天的斋饭还是管的起的。”张昀峰微微回头,开口问道。
“不了不了,今日缘他日结,老道我不喜欢生离死别的氛围,走也,走也。”白眉老道一挥拂尘,宛如踏风而行,离开天师洞,一路往东而行。
云白谷看了看白眉老道离开的方向,收回视线后一屁股坐在张昀峰身侧,还没开口,张昀峰就将一本道经拍在云白谷额头,目光落在手中的道经上,云白谷瞬间面色一苦,也不再多说,挪了挪屁股,开始研究这本相比较于前两天更加晦涩难懂的道经去了。
回望紫恒天,今天也迎来几位客人,便是那之前在江湖上颇有名号现如今却选择入朝为官的秦茂华的女儿,秦双意,与之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位道士,一位双手拢袖的男子以及一位背负紫金剑匣的少年郎,一行四人,除却赵晓兰和紫恒二人都认识的秦双意,赵知命,另外看似像是主仆的二人,赵晓兰心中也是微微一惊。
“入山,落座。”赵晓兰满目威严之色,毫无女子该有的温柔,转身入山后,面色有些阴晴不定,原本若是只有赵知命一人的话,拿下秦双意用来威胁远在朝廷官场中的秦茂华作为她紫恒天的一枚眼线,这件事说破了也只是得罪了赵知命一人罢了。
可现在李孝北的出现倒是让赵晓兰得好好斟酌一番是否能在不得罪李孝北的前提下拿下秦双意,不过随后的一番交谈也彻底让赵晓兰放弃这种想法,虽说有些惋惜,但更多的是有种古怪的情绪在心底发酵,这秦茂华的女儿好像喜欢上她儿子了。
“白谷如今不在山中,去了青城山求道习武,这件事赵道长应该知道的吧。”赵晓兰目光落在一边捧茶的赵知命身上,眼神带着些许逼问之色,她儿子离开紫恒天遭遇了什么她这么做母亲的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而身边的秦双意的目光也透露着不满,不过碍于有赵晓兰在身边也不好发作,只是愤愤的瞪了眼赵知命,这臭道士竟然骗自己,说这个时候,云白谷早该回到紫恒天,秦双意这才临时决定改变路线,不去青城山转而直接去紫恒天,可没想到,还是被这臭道士坑了。
赵知命浑身一抖,脸上堆出一抹尴尬的笑,赶忙背过身子,不敢直视赵晓兰,甚至不敢跟秦双意这个小辈对视,这两个女子一个可是天下第四的主,放眼整个屋子,也就在对坐安心饮茶的李孝北能压得主,另一个又是被李孝北和他那个掌教师傅看中的主,他一个算命的道士,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
“那既然如此,我等就先行告辞,他日有空再来拜访。”不等秦双意开口,李孝北率先站起,准备离开,赵晓兰心中十分惋惜,但李孝北作为当代剑道魁首,其名号可不是靠江湖人士鼓吹吹来的,而是靠着他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请,他日拜访,我定好好招待。”赵晓兰也跟着起身,将秦双意一行人送到山下,目送其远走后,才松开紧握的手,手心中全是手汗,从李孝北入山开始,便有一抹剑意横在她身后,虽无杀意,但警告一味十足。
“派人去青城山,密切关注殿下情况,让紫恒一并过去。”回到紫恒天,赵晓兰立刻派遣紫恒前往青城山秘密保护云白谷,她可拿捏不住这位天下第三的剑术魁首的性格想法。
青城山,天师洞,云白谷腿上放着那本道经,一只手撑着头竟打起了鼾,身后忽然传来张昀峰的一声咳嗽,吓得云白谷赶忙正襟危坐,两眼瞪得腿上的道经。
“要是看不进去,今儿就回去吧,老道还能活一段日子。”张昀峰嗓音中带着难掩的疲意。
云白谷闻声不言,只是低头看着道经,心中的滋味着实有些不好受,张昀峰看的出云白谷的心中所想,只是微微一笑,缓缓合上自己所看的那本道经,走到一尊天师像前,又开口说道:“臭小子来青城山也有一段日子了,青城山对于山上的道士从来不会有什么上山修道便为山上人,当斩断世俗专心修道证长生的说法,更何况是对你这位紫恒天的大公子呢,所以啊,别给自己安慰些有的没的,生老病死,人生常态,老道都不怕,你这小子就别瞎操心了。”
云白谷走到张昀峰身后,抬起手理了理这位花甲老者那身褶皱道袍,他又不傻,在江湖闯荡的那些年,见惯了所谓的生离死别,本以为在江湖里养成的薄凉性子能让他做到周遭一切尽可熟视无睹的境界,可真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性子在怎么凉薄,但真遇到一些事,在凉薄的性子也做不到熟视无睹。
“行了行了,去山下看看也好,我辈修道人,上山修道即为道士,下山入世就是些普通到泥地中的黎民百姓,匹夫凡人罢了。”张昀峰挥了挥手,眼中竟有着宽慰之意,师父,您看到了吗,徒弟的眼光也不差啊。
云白谷依旧没开口,只是转身回到原位,摊开那本道经,似乎有那么一瞬间,云白谷抬起手臂,抹了把眼睛。
“古来修道只为长生二字,放眼天下帝王征战天下后,也想尽办法去寻那长生之法,老道就不愿长生,活的久了看那些人来人往,又有什么意思呢,小子你得明白,长生虽好,但要承受的是跟着你一辈子的孤独,老道的师父不愿长生,老道师父的师父也不愿长生,因为他们更愿意当一个人,而不是那些所谓逍遥无忧,长生不死的天人,成了天人就没了人情味,也不能再说是人了,明白了吗?”张昀峰走到云白谷身边坐下,枯槁的手轻轻拍了拍年轻人的后背,似乎是想拍去压在年轻人身上的那缕愧疚。
“别太愧疚,老道自幼修道,本就走的是不为长生为苍生的路数,只是老道运气和资质都不好,只能将太平盛世的担子交付给你们这些年轻人身上,要说愧疚啊,该是老道才对,老道欠你们这辈江湖游魂儿一杯酒,欠你们一座你们该有的江湖世。”张昀峰微微抬头,看着天师洞最中心的那尊天师像,苦笑开口。
云白谷微微抬头,看了眼这位胸中装着天下苍生的花甲老者,起身退了两步,一辑到底,久久不曾起身,口中低声道:“云白谷替天下苍生谢过天师,天师不曾欠江湖什么,当是天下苍生该记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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