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嫡子提起唯一的嫡女,阮征硬冷的脸上飞快闪过复杂的表情,就连眼神也有些躲闪。
待再开口时,原本那令人心寒的音调也变缓了不少,“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还提起她做什么?”
阮初阳上前一步,看着父亲:“在父亲的眼中,或许这已经是旧人旧事,可是在儿子的心里,这件事一直都存在着,从未因为时间的过去被淡忘一分。爹,十二年了,在这么多年里,午夜梦回之时,乐临可曾在您的梦中出现过?若是出现了,她可曾对你说了什么话?”
阮初阳脚步蹒跚的软了一下,眼角隐隐藏着星碎的光泽,显然是在隐忍着自己的情绪,“整整十二年过去了,乐临从未出现在我的梦中,就算我有很多的话想要告诉她,也是无处去讲。故人不肯入梦,可能是她还在埋怨着我,埋怨我这个当哥哥的在当年没有阻止歹人对她的靠近,没有在她最艰难的时候伸出手拉她一把,救她性命;爹,阮府已经位极人臣了,您的亲生女儿已经为了您口中的权利躺在皇陵里十二年了,有了这些,难道还不够吗?还是说,你想让阮府的多少条鲜活的生命跳进那权欲的火坑之中,才能满意?”
“你放肆!”阮征就像是被人戳中了痛楚,历经岁月的眼瞳生气的怒视着阮初阳,指着他,道:“为父将你教育成人,让你成为这大周朝的国之栋梁,就是叫你在翅膀硬了之后来顶撞为父,教训为父的做法吗?”
阮初阳跪在地上,满腔无奈与苦楚:“爹,你是知道的,儿子所说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儿子只是想要告诉你,你已经做的足够多了,不要再过多的插手皇族储君这样的事情了。现在,东宫之主是乐临的亲生女儿,那个孩子在看见你的时候,也会喊你一声外祖父,只要有她在,阮府不会没落,阮家的荣华富贵依然能够延续下去。我们就不要再折腾太多,想着去站队其他人了,好不好?”
“你又懂什么?”
阮征将手中的镇纸丢了出去,差点砸在阮初阳的头上:“殷璃那个孩子,就跟她的母亲一样,是个十分有主见和主意的,这样的人不会是个乖乖听话的主儿;将阮府的未来全部交托到这样的人手中,那就是在冒险,在拿着阮府的未来去赌博,你明白吗?”
阮初阳摇头,看着父亲:“儿子是不明白,儿子不明白父亲口中的权衡利弊,也永远不想明白父亲为了家族利益做出的那些无情之事,儿子宁可永远做一个父亲口中的糊涂的、没用的人,也不要变成父亲现在这个样子。”
‘啪’!
一击响亮的巴掌声在书房里传开,让趴在门缝边偷听的小厮猛地一抖,赶紧躲到一边,捂紧嘴巴,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那个声音。
至于阮初阳则是被父亲扇过来的巴掌打偏了头,口腔中慢慢渗出血腥的味道,可是他就像是感受不到嘴巴里的疼痛一般,依旧倔强的挺直着脊背,无声的和自己的亲生父亲对抗着。
看着这样的儿子,让向来在朝堂上连平康帝都要忌惮几分的阮征颇为无力。
他拖着已经年迈的身躯缓缓坐回到椅子上,满身疲惫的靠在身后的椅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嫡子,“为父最近因为东宫闹出来的动静头疼不已,你就不要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再给为父添乱了;初阳,你被为父寄予厚望,待我百年之后,整个阮家都要交到你的手中,你切莫辜负了为父对你的期待。”
说到这里,阮征的声音一沉,连一直浅眯着的眼睛都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看着他:“但,你也要清楚,你不是为父唯一的选择,当年为父能够让阮清璇代替乐临,今后也能找到你的其他弟弟来代替你。不想被代替的话,就不要让为父再对你失望了。”
阮初阳知道父亲说出来的这些话并非是恐吓,因为这种事,这些年来他已经做的太多了;阮家的众多子女在父亲的眼中,并不仅仅只是孩子,还是稳固阮府在京城地位的重要筹码。
当年,乐临就是这样没的,不是吗?
阮初阳擦掉嘴角的血渍,站起身,朝着父亲行礼:“儿子听到父亲的话了,只是父亲,东宫那边……”提到东宫,阮初阳的心就狠狠的揪了一下,就连声音都带着颤抖的哽咽,“阿璃毕竟是乐临在这个世上留下的唯一的女儿,父亲,就当做是告慰逝者的在天之灵,请父亲不要因为三皇子的事而迁怒东宫,可好?”
阮征看着阮初阳发红犯泪的眼眶,若说没有丝毫的触动,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只是,阮征此人顽固至极,心里此刻升起来的感慨是绝对不会成为他妥协的原因。
只听他说,“如今东宫势头正猛,但凡是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冲上去与其碰撞,你放心,为父也并非是铁石心肠的人,你说的没错,不管怎么说阿璃也是喊我一声外祖父的,看在这血缘亲情的份上,为父不会对那个孩子怎么样;你这个当亲舅舅的,没必要这般防备着我。”
可以这么说,阮征的这席话阮初阳信的并不多,因为他太清楚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可是,既然父亲亲口说了不会在这个时候动弹东宫,他的心也总算是安稳了不少;要知道,这三皇子失去了储君的资格,不仅对宫里的那个女人打击甚大,对父亲的打击恐怕也不小。
这些年来,他可是亲眼目睹父亲有多中意三皇子这个傀儡的。
阮初阳在心里长长的出了口气,为父亲亲自奉上茶水后,就要离开。
只是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却被父亲喊住,“你别怪为父在你这么大年纪之后还打你,你这妇人之仁的性格,实在是要不得,今日回去之后,好好地想一想为父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就会知道,为父讲的都是为了阮家、为了你好的话。身为户部尚书,你明日还要上朝,后日更有你妹妹的封后大典要参加,你总不好顶着印着手指印的脸出现在他人面前吧;回去后让人去冰窖拿几块冰好好的敷一敷,别在明后天当众丢了阮府的脸面。”
阮初阳躬身言是,只是在快要走出书房的时候,回头对父亲说了句:“爹,我唯一的妹妹已经在十二年前死了,如今住在宫里的那个,就是个连自己的亲姐姐都能害死的禽兽,她不是我的妹妹,我永远都不会承认她。”
看着嫡子在说完这席话之后大步离开的背影,阮征依旧保持着靠在椅背上的动作不动,许久之后,才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喃喃自语了一句:“还是过于妇人之仁。”
阮初阳在走出父亲的书房后,就朝着自己的院子回去。
常年伺候在阮初阳身边的小厮从躲避的拐角跑了出来,看着他脸上的红印子,也不敢多言,只是颇为担心的望着他,欲言又止。
阮初阳不会将脸上的伤真的放在心上,他眼下真正担心的是殷璃接下来的处境和她究竟要做什么。
“我写给皇太女的书信已经交到东宫了吗?东宫那边,可有回话?”
小厮不敢怠慢,忙回话道:“皇太女收到了老爷的书信之后,只是让人传回来一句话,便是要老爷放心,说她心里都有数。”
阮初阳刹住脚步,看向小厮:“就只是这样两句话?她没有交代将三皇子绑去了哪里吗?”
小厮摇头,“皇太女没有提起三皇子的事,奴才也不敢多问。”
阮初阳眉宇间的焦急之色有多了几分,显然是真的为殷璃操碎了心,“这个孩子,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将自己推到了何等严重的风口浪尖上,她就算是想要报仇,那也可以悄悄地去报,为什么要选择在这般扎眼的时候出手,这不是明摆着让世人怀疑她吗?”
小厮是阮初阳的心腹,知道许多主子们的事情,所以也能说上两句:“皇太女是个耿直火烈的性格,她有此行为,也并不是太意外;只是老爷,你这些年来为了皇太女多次跟老太爷争执,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在这个家里,可是无人敢轻易忤逆老太爷意思的。”
阮初阳朝着父亲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说:“当年乐临面临困境的时候,我保护不了她,如今她走了,无论如何,我也要护住她的孩子。”
说完这句话,阮初阳就又朝着前方走去。
那清瘦的身影被夕阳的余晖拉的长长的,看上去是那般脆弱易折,可是又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那清瘦的身躯里游走散发着,让人不敢小觑忽视。
小厮看着自己追随的主子,只觉得眼眶发热。
然后在抬起手用力的揉了揉眼睛之后,快步追了上去,将自己在外面打探来的消息一字不落的汇报给自己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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