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主仆情深

第二天一早，佟嫣然还在睡梦中便被一阵嘈杂声给吵醒了。

奶娘忙披衣出去。

不一会儿，奶娘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而她的身后，跟着一大溜丫头婆子，她们有提着食盒的，有捧着托盘的，络绎不绝，鱼贯而入。

领头的是齐全媳妇。

“给五小姐请安。”

齐全家的忙不迭给佟嫣然行了个请安礼。

“齐婶子不必如此行礼，”佟嫣然坐了起来，一边挽着头发一边道：“你这是唱的哪出啊？”

齐全家的陪着笑道：“王妃娘娘知道梅花坞伙房的下人还没齐备，故命奴婢给五小姐送早餐来了。”

呵，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那个动辄便要剥人皮的毒妇突然换了付心肠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拿回去罢，替我谢谢王妃娘娘，就说嫣然是死过一回的人，往后凡事都得谨慎些，免得再当冤死鬼。”

这……

齐全家的为难地咬了咬唇，这样的话她可不敢去回。

若是回了王妃娘娘，自个腿上的筋管保断掉两根。

“五小姐，这是王妃娘娘的心意，你就收下罢，要不然奴婢也无法回去复命。”

佟嫣然眉梢一挑，笑了，回头命奶娘：“既如此，那就收下罢，大娘的心意，嫣然也不好随意的辜负。”

齐全家的如释重负，放下东西，千恩万谢地率人走了。

奶娘送一行人出去，赶紧关上院门，回到里屋的时候发现嫣然正坐在雕花小圆桌前，面对着热气腾腾的早餐一眼不眨地盯着看。

早餐真丰富，粥品就有五种，甜咸辣酸，各种味儿都有。点心有四种：婉豆黄芝麻卷金糕枣泥糕；酱菜也有四种：宫廷小黄瓜酱黑菜糖蒜腌水芥皮；炒菜同样有四种：福字瓜烧里脊万字麻辣肚丝，炒墨鱼丝，炒珍珠鸡。

奶娘吓得魂飞魄散，呀地一声冲过去，哗啦一下将饭菜全扫到了地上。

佟嫣然对奶娘摇了摇头：“奶娘放心，嫣然是不会随便吃那个毒妇的东西的。”

嗯嗯。

奶娘从浓密的发间拨下一支银簪，蹲在地上试起那些饭菜来。

试毕，奶娘站起身，面露疑色。

“都没毒是吧？”

奶娘点了点头。

“襄王妃打心里不想让我再活在这个世上，既便是为了她的亲生女儿也不想让我活着。但她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毒死我，换上以前也许可以，但现在她不敢。”

为什么？

佟嫣然的唇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老巫婆还想知道我所说的那个秘密呢，在没有获知秘密之前，她肯定不敢做这种蠢事。而且，武王他闹了那么一出，她多少得顾忌一下武王吧？”

奶娘凝眉想了想，很郑重地在嫣然的手心上写了几个字。

佟嫣然微微地点了点头：“嫣然大意了，奶娘担心的没错，襄王妃也可能会借刀杀人。反正，我们小心行事就是。”

嗯嗯。

“小姐，五小姐！”

院子里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佟嫣然拉着奶娘赶紧出屋。

廊下，黑压压地跪着好几个人。

佟嫣然心头一热，她径直朝最前排的那个梳着双螺髻的女孩走去。脑海中，不时翻滚着有关这个女孩的片段。

没错，她就是梅晴！

就是那个仅大自己前身几个月却处处以大姐姐那样维护照顾着的梅晴！

“梅晴，你快起来！”佟嫣然双手拉起梅晴，眼里的泪不由地滴落了下来。

眼前的这个梅晴，穿着浅湖色斜襟襦裙，腰间系着一条绣着细碎小花的淡紫色宽腰带，伶伶腰身，盈盈不及一握。与记忆中的她既像又不像，面目还是如先前般的秀丽，神态仍如先前般的端庄温和，可她的眉宇间已添了几分岁月摧残的痕迹，眸底里多了一丝坚韧和不屈！

“五小姐，奴婢没想到今生还能再见到你，感谢老天，感谢老天哪。”

“快起来梅晴。”

奶娘却顺势拉起另一个穿着一袭绿色背子绿棉裙的丫头来，明艳的绿色，仿若一道铮灿的春光一般，让人眼前一亮。

齐全家带着几个管家娘子在院中侍候着。

奶娘悄悄地扯了扯佟嫣然的手。

佟嫣然拉着梅晴走过去，上下打量了许久，“梅雨，三年了，你过得还好吗？”

梅雨似乎有些无措，在奶娘眼神的鼓励下，腼腆地笑了笑：“五小姐，奴……奴婢还好，只是日日挂心着五小姐呢……”

奶娘亲昵地打了一下梅雨，比划了几个手势。

佟嫣然听奶娘提醒过，梅晴和梅雨这两丫头，长相都极好。只是，两人的性格截然不同。梅晴喜静，梅雨好动。梅晴本分憨厚安于现状，事事处处都精于安排照顾，细心老道；梅雨个性泼辣直爽，闲时不是上树掏鸟蛋就是下府内玉带河摸鱼虾，偶尔还会偷偷的找值夜的老婆子下个赌注押个宝玩玩。

佟嫣然的前身曾打过比方，梅晴是温开水，温润宜人。梅雨则是刚烧开的滚水，弄不好就会烫伤人。

唉，梅雨就因为是这样的禀性，才导致那样的结局。

佟嫣然收回暇思，一手拉着梅晴，一手拉着梅雨，复杂的泪水不住地从眼里滚出，她哽咽地说：“现在好了，我们又在一起了。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们了。”

梅晴抬起头，细细地看了五小姐一眼。打从齐全媳妇那里听说了五小姐回府后所反生的一切，她还真有些不信。

那些事情真是怯懦的五小姐做出来的？

看着眼前刚毅又自信的五小姐，梅晴信了，她觉得，一定是老天爷觉得五小姐太苦太可怜了，所以给重生后的小姐换了一付心性。

好，这样的五小姐才能在襄王府活出个人样来。

齐全家的走过来，陪着笑道：“这两大姑娘，乍见着主子这泪就收不住了？你俩也别招五小姐哭了，赶紧进屋罢，以后有的是时间在一处。”

又道：“晴姑娘雨姑娘，你俩还是住西厢房罢，房舍已让婆子们打扫干净，也布置妥当。你俩这走了一路，先去歇会儿罢。”

梅晴抹去泪点了点头：“劳齐婶子费心了。”

说着便去拉梅雨的手。

没想到梅雨却如碰上了烧红的木炭一般，一把抽开了手，连声道：“我不和你住一屋，不和你住一屋。”

众人皆朝梅雨看过去。

梅晴笑道：“死蹄子，三年不见都不愿和我住一屋了？”

梅雨稍有慌乱便沉下心来，扭头笑道：“三年来独自一个住惯了，屋里多一个反而睡不着。”

佟嫣然冲梅雨眨巴眨巴眼，许久，点了点头：“没事，反正梅花坞里有的是空房，你爱睡睡哪，没人管你。”

“谢五小姐。”

齐全家的指着几个生面孔的丫头婆子，向佟嫣然回禀道：“五小姐，这是王妃娘娘特地从府里挑选出来的，个个忠心可靠，手脚也勤快，供五小姐使唤。”

不等佟嫣然回答，齐全家的又道：“你们还不见过五小姐？”

丫头婆子齐齐地跪了下来：“奴婢们见过五小姐。”

哼，那个老毒妇有这么好心，专门送人来侍候自己？

看见那个缺了门牙的金簪也在其中，便更明白了，老巫婆显然是派内奸卧底来了。

明着拒绝，找不出理由。

只得先收下。

“齐婶子，回去代嫣然谢过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