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夜半出事

这天半夜，襄王府突然乱成了一片。

佟嫣然被唤醒的时候，梅花坞里已闹成了一团。

“这是怎么啦，我刚睡着，”佟嫣然翻身坐起，很是不悦：“白日闹了一日，夜里还不让人安生。梅晴，这到底是咋回事呀？”

梅晴也是被刚派到梅花坞的那个叫金簪丫头给叫醒的，走出西厢房却看见院子里灯火通明，黑压压的一片。

她赶忙来到正屋。

梅晴给佟嫣然披上一件桃红平金刻丝夹袄，表情有些慌乱：“奴婢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听门房的刘婆子说，是屠嬷嬷领着一群婆子来查看门户。小姐还记得不？那屠嬷嬷是王妃娘娘的另一个陪房。”

佟嫣然冷哼了一声，“半夜查看门户？这也是襄王府的规矩？梅晴，去把屠嬷嬷给我叫进来。”

哎。

没过一会儿，梅晴领进来一位三十七八岁年纪，身板笔直，马长脸儿，长着一双倒三角的眼睛，脸上不带一丝笑容的妇人。

“奴婢见过五小姐。”

真有有什么主子便有什么奴才，这屠嬷嬷的神态还真有几分像襄王妃！

“屠嬷嬷，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屠嬷嬷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佟嫣然。

这丑小姐，还跟三年前一样的丑。

只是，这通身散发出来的主子派头倒是第一次见到。

看来，下人们传说的果然不虚。

这五小姐确确实实跟先前不一样了，脱胎换骨了。

屠嬷嬷努力让唇角噙一丝笑容，回道：“子时时分，打更的焦老头向王妃娘娘禀报，说他看见一个男子翻进了后花园蹿进了后角门。王妃娘娘一听慌了，这还了得？各房小姐的住处紧挨着后花园，这若是让歹人蹿进屋，不说会伤人，单是传出府去就会毁了姑娘们的清白。所以，王妃娘娘命奴婢带人挨家的查看查看，千万别出事才好。”

佟嫣然与奶娘相视一看，眸底里流过一丝笑意。

嘴里却说：“原来是这样。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屠嬷嬷你可得好好查查。”

梅晴吓得面色发白，紧紧地护着佟嫣然，安慰道：“小姐别怕，歹人肯定没进梅花坞。”

梅雨却静静地站在西厢房的门前，看着眼前这闹哄哄的场景不动声色，好似这一切跟她无关。

屠嬷嬷依旧沉着脸，不带一丝感情色彩，“有没有进来，这得奴婢们查看完了才知道。晴姑娘，你陪着五小姐先到院子里稍歇片刻，奴婢们这就开始查看。”

这……

梅晴看了一眼漆黑的院子，那一株株梅树仿若一个个人站着似的。这歹人万一站在阴暗处伤了五小姐咋办？

佟嫣然却带头走出屋子，口中还说了一句：“屠嬷嬷，辛苦你了，明儿嫣然亲去向屠嬷嬷道乏。”

院子里有秋千架，梅树下还有一付邻国特有的大理石打磨的石凳石桌。这还是襄王爷活着的时候从凤起国千里迢迢为佟嫣然特地定制的。

梅晴将一个罗色锦缎坐垫铺好，然后请五小姐坐下。

“小姐，那衣裳鞋袜……”

佟嫣然淡淡一笑：“放心罢，它从哪来，我便让它哪去。”

浓郁的夜色，将人团团罩住。虽看不清小姐脸上的表情，却从她的言语中得到些许宽慰。

梅晴揪住的心，松了松，笑着冲梅雨轻声唤道：“你过来陪小姐啊，杵在那里做什么？”

梅雨往这边看了看，竟向里屋走去。

梅晴埋怨了一句：“这蹄子也不知咋啦，几年不见都生疏了。换上先前，遇上这样的事情，她一定会紧紧地守在小姐的身边，生怕别人会伤害到小姐。”

佟嫣然淡淡一笑：“梅雨她知道，现在的五小姐不同往日，不需要她时刻守在身边了。”

梅晴还是有些不放心，警惕的双眼不停地巡视着四周。她永远不会忘记，三年前，也就是五小姐自尽的那一年，那个夏季的夜晚，在院子里纳凉的五小姐突然被人掳走。当时，守在五小姐身边的除自己之外还有梅雨。那个蒙面人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五小姐抓走，并留下话，他不会伤害五小姐，会把她送回来的。到第二天午时，小姐果真被送回来了。

只是，一个可怕的流言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襄王府！

五小姐被一个野男人掳去，与那男人野合了一夜。

五小姐已是残花败柳之女。

襄王妃盛怒之下，将五小姐关到西山脚下的家庙。并留下话，五小姐这辈子都不许迈出家庙一步。

正因为有这件事情的出现，本已泡在苦水里的五小姐终于在一个深夜吊死在家庙前的那棵大槐树下。

五小姐若是没被歹人掳走，梅晴觉得，五小姐还不至于自尽。

没有星月的天空显得特别暗淡与凝重。铃铃铃，铃铃铃。

风送处，传来了轻微的摇铃声。

“奇怪，哪来的铜铃声啊？”

佟嫣然仰头看了看天，悄声道：“你看看你的头顶上。”

梅晴看了半天，除了铅灰色的天空，除了静悄悄伫立的梅花树，剩下的，就是树上栖鸟在梦中的啁啾与互动。

“我悄悄告诉你吧，晚饭后，趁我把梅花坞所有的丫头婆子招集到东厢房训示的时候，梅雨依照我的吩咐将院中的每棵梅花树上都系上了小铃铛。这样呢，一旦有人从墙外潜进来，铜铃便会报警。”

梅晴哦了一声，满脸崇拜地看着五小姐，连连点头：“小姐好主意，奴婢咋就没想到呢？”

“这事的原委除了你我，梅雨和奶娘外，谁都不知道，你可不要再告诉他人。”

“小姐放心，奴婢知道轻重。”

梅晴为人稳重，嘴尤其紧，不能说的，哪怕打死她都不会说出一个字。

佟嫣然看着已站在正屋房门前的梅雨，轻笑道：“你觉得梅雨变了，我却觉得一点儿也没变。你看，这在树上爬上爬下的，我们梅花坞除了她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人了吧？”

梅晴有些羞愧地掠了掠滑至眼前的鬓发，笑道：“这倒是，梅雨她从小就不爱女工，专和府里的小厮们混在一起，上树掏鸟蛋捉蜂蝉，下河摸鱼虾堵泥鳅，尽干些小厮们的营生。”

“嘿嘿，她还有你不知道的好处呢。”

“奴婢和梅雨一同进府，吃住都在一处，她的好处短处奴婢都知情。她呀，性子刚烈，爱恨分明，眼睛里揉不下沙子。只是，她很简单，大大咧咧的，啥事都不会往深处想。”

“你错了，她啊，还有一个更大的好处你还不知道呢。”

“是吗？奴婢倒是好生奇怪了，小姐倒是给奴婢说说。”

佟嫣然站了起来，拉着梅晴：“走，我领你到面前，让你很直观地看看梅雨的那个大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