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如意的事十有八九,剩下的一二是特别的不如意。
这句毒鸡汤,跟我很配。
我叫蒙九九,性别女,家住巫不乡。
我是一名绣面女。
所谓绣面女,本是黎族古老习俗的特有产物,专指经历过黎族针对黎女的传统纹身,面部和身体都遍布纹身的黎女。
我会成为绣面女,出自外婆的手笔。
当年,我只有五岁。
我是水族人不是黎族人。
外婆为何要拿,早已被禁止的,对待黎女的古老习俗,来对待我,是困扰我多年的问题。
我成为绣面女的后续是,外婆举家离开了槟榔谷且去向不明。
我娘无法接受外婆强行绣面纹身我的事实,悲愤交加到自杀身亡。
爷爷处理完我娘的后事后,离家去为我找寻祛除绣面纹身的方法,从此音讯全无。
他临走时候告诉我,我的绣面纹身出自黎族,不能洗也洗不掉。
我以后,不能再踏入黎族地界半步。
我从此害怕出门也鲜少出门,困在家中,每天只能看到我爹和他为我请的退休老教师的重复枯燥日子,让我的心态,渐趋如耆髦老妇。
尽管绣面纹身持续没给我造成更多影响,我却总是莫名不安,总觉得重复枯燥日子,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十七岁生日的前一个月,我第一次见到了佟叔。
我爹让佟叔带我离开巫不乡,去外面长长见识,并告诉我,佟叔跟他有过命的交情,我可以如同依靠他一样依靠佟叔。
他需要留在家里,等着爷爷的可能回返。
我虽然不愿离开家,但拗不过他的决定。
佟叔开了间纹身店,他带我离开巫不乡后,歇业教我纹身本事,准备等我过完十七岁生日,就重新开张他的纹身店。
生日当天,我早早跟着佟叔过来纹身店,籍以再熟练下纹身本事,为第二天的正式上岗做好准备工作。
我能在短时间内熟稔掌握纹身本事,得益于我爹为我请的退休老教师,不但教我了课本知识,还把我培养成了绘画高手。
天气很是闷热,午饭后佟叔有事离开纹身店后,我趴在柜台上午休。
不清楚睡了多久,我开始做梦。
梦中,我竟是再见到外婆。
隔着纹身店的落地玻璃窗,我和她四目交汇间,不由得紧抿了双唇攥紧了双拳。
我恨外婆,她毁了我,逼死了我娘,导致我多年没能再见过爷爷。
随着我和她四目交汇,她就此止步,望着我双唇颤抖着满眼亏欠情绪。
有惊雷这个时候响起,紧接着雷声隆隆暴雨倾盆。
她持续杵在原地,任由暴雨几息之间就淋湿了她,再突兀双膝跪下冲我叩了一个头。
我心中震动间,她已从地上起身再深深再望一眼我之后,将一个黑色匣子搁在地上,快步离开原地。
我再顾不上什么,连忙冲出门外。
无论如何,她都是我的外婆也曾疼爱过我,我受不起她的一跪。
她最后深深望我的那一眼,饱含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我只感,她此次前来,与其说是赔罪,莫若说是诀别。
我冲出门外没几步,随着光线骤暗四周突兀死寂,路上的车辆行人凭空消失,倾盆暴雨化为白色引路钱从空中纷纷落下。
与此同时,有血色轿子进入我的视线范围内,再悬空着朝我直冲而来。
诡异情况让我急急顿住脚步间,我的口罩消失不见,衣服变成白色喜袍。
自从成为绣面女之后,我全身上下除了眼部到额头其余地方遍布纹身,我无论春夏秋冬,都长衣长裤长袜,再长发遮面戴着手套和口罩。
口罩的消失衣服的变化,使得我的部分纹身就此暴露出来,让我即时羞耻感爆棚。
羞耻感爆棚,另加惊惧到无以复加,使得我顾不上多想什么,顿住脚步后再急转身想要冲回纹身店。
随着我转身,我看到外婆不知何时已立在我身后。
她面无表情脸色惨白,空洞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被骇的连连后退间,背部撞上悬空而来的血色轿子。
外婆这个时候快走几步紧紧攥住我的手腕,再快准狠的踹在我的腘窝位置,使得我被迫重重跪倒在血色轿子正前方。
她的双手冰凉,力气大到我没法撼动她分毫。
“一拜天地。”随着我跪倒在地,外婆摁着我重重叩了个响头。
她的声音,无波无折不带任何情绪。
随着我被迫叩头,血色轿子凭空转了一百八十度,轿门朝向跟我所朝方向一致。
“二拜高堂。”我瑟瑟发抖间,外婆再摁着我又叩了个响头。
“夫妻对拜。”随着外婆紧接着再次开口再摁着我叩头,血色轿子的轿门重新朝向我。
“礼成。”外婆终是松开我后,身体直直朝后倒去。
我还没来得及有多余反应,我的身体已不受控制的冲入轿门。
轿门之内,冰冷慑人,伸手不见五指。
“不要!”随着我崩溃大叫,我从梦中惊醒,心有余悸着擦拭下额头冷汗,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久久难以回神。
我睡着时候,外面还没下雨。
梦中的一切,太过真实。
不等我彻底回神,有嘈杂声从纹身店旁边传来。
担心是佟叔出事的我稳稳心神,整理下口罩将长发朝前拢下,再低头确认下自己没有外露纹身后,撑着伞去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随着我走到事发地,我毛骨悚然呆愣当场大脑一片空白。
原来,是有人死在了纹身店旁边。
死人,俨然是我外婆。
她是跪着死的。
她圆睁的空洞双眼,死死盯着她双手捧着的黑色匣子。
她的衣着,她的过分苍老消瘦模样,以及她手中的黑色匣子,跟我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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