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巫婆等着瞧

阳光透过清晨的薄雾散落在地面上，像是要除去这小巷里的晦暗，空气里参杂着泥土的气息。

巷口的水龙头生满锈迹，泛黄的水在池子里嘀嗒嘀嗒的响着，穿着发黄睡衣的中年女人脸上像是饱受岁月的沧桑，一道道清晰的皱褶浮现在发黄的脸上，看上去像是许久未见过阳光，带着些许死气。

她端出洗脸水手一挥泼在巷口，溅在一旁的女孩的身上，那女孩没有说话只是握紧拳头，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仔细看能看到她涂了一点点睫毛膏和唇彩。

“阿姨你太过分了。”左冰奕把自行车停在一边，拿出包里的卫生纸递给眼前狼狈不堪的女孩，一脸心疼的样子。

陌语拽了拽他的衣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推着自行车头也不回的走出巷口，眼角微微有些湿润，低着头，生怕别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你不能哭，这种日子不是已经习惯了吗，总有一天可以摆脱的。她伸出手抹掉眼泪，深吸一口气，带着笑脸回头看着左冰奕。她已经学会了伪装，学会了带着面具生活。

“你妈还是这样吗？”左冰奕看着她的泛红的眼角知道她哭了。

陌语心里的怨恨愤怒像是火山喷发一般不受控制，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她不是我妈。我妈早就死了。”

左冰奕第一次听到她说这句话是在七年前，那时左冰奕跟她都是小孩子，却承受着常人不能理解的痛苦。

他想起了七年前他妈妈离开时他父亲的决绝，想起了他的苦苦哀求，想起了他父亲娶了新的老婆，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一阵心痛让他压制在身体里。

陌语看着路旁的小女孩吵着要妈妈抱，羡慕的笑了笑：“你说，为什么我们活的就不能那么轻松呢。”

左冰奕握了握她的手：“以后有我。”

她的眼神对着左冰奕，第一次发现原来跟自己生活在一个巷子里的那个小男生那么好看。

高挺的鼻梁，分明的轮廓，眉宇间散发着一种接近男人的气息，还有着像春日般迷人的笑容。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可以去做杂志封面的模特，不过她是不会说出口的，她才不会给左冰奕自恋的机会。

“你看我干嘛？”左冰奕的脸像前靠了靠就快要贴在陌语的脸上。

陌语回过神来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小兔子一般惊慌失措。

“哪，哪有，别自恋了。”陌语解释道。

左冰奕伸出食指挑起陌语的下巴，一副小痞子的样子吓得陌语不由得后退，看到陌语的这副样子左冰奕更是准备好好调戏她一番。

“小娘子若是喜欢本公子，我倒也是可以考虑考虑的。”左冰奕忍着笑说着嘴唇就要贴上去。

陌语转过脸去，一脚踹在他的腿上，狠狠的说道：“本姑娘不陪你玩了，自恋狂！”

“真没意思，不玩了。”左冰奕摆摆手推着车子到停车场。

陌语放在抽屉里的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以后晚上别熬夜，都成国宝了。你以为你是国家保护动物啊，不照顾好自己怎么去对付你家的老巫婆。

陌语：知道了，你也是，你家那个更不好对付，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高中的生活像是被福尔马林泡过的生物标本，没错，我们就像是那些腐烂的标本在黑暗的高考里翻来覆去的翻江倒海，那些复杂的三角函数，枯燥的圆周运动拼凑起整个炼狱里的青春。

看过好多文章说青春是美好的，青春是什么什么样，渐渐觉得都是瞎扯淡，左冰奕说青春就是在伟大的高考里接受最后的凌迟处死，那些用红色笔芯写满分数的试卷就是一张张判决书。

他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参加高考，可能是为了有个高分数可以随意去边远的城市，看那里的灯红酒绿，他说自己做梦梦到过自己在一片大海前，他看到海浪一次次拍打着岸边，留下五彩缤纷的贝壳，他希望自己能像海浪一样自由。

陌语听着他说这些像是在听一个悲伤的故事，陌语告诉他自己努力学习就想有一天能够出国，远离这阴暗的小巷，远离散着腐烂气息的生活。

午后的阳光变得柔和，天边的红晕像是刚刚抹开的胭脂，让人不由得多看两眼。

夕阳下一大一小的身影，想要贴近又有着一些间隙。

“你回家小心点，别跟她吵。”左冰奕有些担心的关怀着。

在他印象里那个坚强任性的小女孩已经长的亭亭玉立，像是一朵刚出水的芙蓉，散去了儿时的稚气与倔强，那双水一般的眸子里带着些温柔，纤长的睫毛像是一把刷子眨起眼睛一上一下的，即使只是涂了点淡淡的唇彩看上去也觉得俏皮可爱。想要把她拥入怀里给她温暖。

“好了，我知道的。”陌语似乎不愿意他说的太多。她怕被别人关心，有时候一个人承受一些事咬咬牙也就过了，一旦有人嘘寒问暖，她心里的坚强就瞬间崩塌。

陌语跟他告别后，推开门走进那个阴暗的房间。

“怎么回来这么晚，要把我饿死吗？”那女人磕着瓜子看着电视一脸的不满。

陌语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妈妈去世后，爸爸带她到家里跟她说，那是她的后妈，王小利。以后会照顾她。

陌语把书包扔在沙发上，看了看那个女人，咬了咬牙说道：“我每天要上学，很累了，你自己做下饭不可以吗？”

那女人站起来端起装满瓜子壳的烟灰缸倒在陌语脸上，大声喝到：“让你做饭怎么了，你爸不在，没人护着你！”

陌语忍着眼睛里的泪水，站在原地，心里的恨越来越深。

她蹲了下来去捡拾散落一地的瓜子壳，她知道一切都是徒劳，终究还是无力去抗拒是吗，所以为什么生下我就走了，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与其让我承受这么多的痛苦为什么不带我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你还真是狠心呢。

陌语走进狭小的厨房，拿着洗洁精开始清洗水池里的脏碗，那个女人在一旁看着，还不停抱怨让她少倒点洗洁精。

“你以为钱是大风吹出来的，少倒点！”王小利在一旁边磕瓜子边指手画脚像极了古代皇宫里的嬷嬷在故意为难新人。

陌语气的牙痒痒，故意制造出声响，王小利立马就不愿意了，扯着她的头发往水池里按。

“怎么，还耍脾气，做不好就滚出去！”说完王小利就走到客厅一副太后的架子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在这狭小的厨房里满满的油烟冲进鼻子里，陌语被油烟呛的喘不过气，忍不住咳嗽起来。

“要死啦，别对着菜咳嗽。”王小利大吼着。

让你欺负我，老巫婆看我怎么整你。

陌语一脸坏笑，端起王小利的碗吐了几口唾沫，老巫婆让你好好吃顿饭。

走到客厅，陌语一脸微笑主动帮王小利夹菜，一边还说她在家一个人打理家务辛苦了要注意身体，以前是自己不懂事。

王小利一边吃着“美味佳肴”一边想着，终于学乖了，还不是得来讨好我。

收拾好卫生，陌语躺在床上想起了爸爸第一次带他去看露天电影的场景，那时候她还很小，看电影的人特别多，他爸爸把她架在脖子上直到电影结束，她问爸爸累不累？他只是笑笑摸了摸她的头淡淡的说了句，我爱你。

她一直觉得他就像是超人，没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她开始讨厌那个曾经把她捧在手心的男人，她说她爱的那个像超人一般的男人已经死了。

她说她恨他，她恨这样的生活，要是有选择她不要来到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