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半鬼来

相比较沐菀，林长珏就有些忙了，他站在柜台后面的柜子前，从这众多的坛子里挑出了十三个，一一揭开了上面的盖子。

他后退了三步，就见那十三个坛子冒出了一股黑烟，慢慢凝成了六七岁的孩童模样，男男女女，梳着小辫，穿着小肚兜，甚是可爱。

“去吧。”

林长珏话音刚落，一群小鬼便嬉笑着朝不同的方向跑去。

这时，屋内中央的石井放出了一道蓝色的光芒，周围的土地里迅速的生长出了血红的彼岸花。

与此同时，柜台前忽的现了一男子，这人穿着灰色长袍，面容俊秀，手中执一把白玉扇，浅笑吟吟，开口道：“长珏，这夜泉小楼，可是来了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林长珏点了点头，看了看周围越来越多现形的鬼，他们穿的各不相同，有的是现代的衣服，有的是民国时期服装，还有的是清朝……甚至是更早。

不过，算起来，除去在地府有职务的神灵，这些执着于某件事情的鬼，都不如眼前的这个男人老。

林长珏从柜台里走出来，与秦檀久并排站着，说：“今天来的似乎过早了许多。”

“临近黄昏，这小楼里的始终弥漫着那个女孩的生气，不少鬼都被吸引了来，也不乏想要吃掉她的厉鬼，长珏，你今晚可有的忙了。”

长珏鸣没反驳，虽说他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保证那些鬼进不了沐菀的房间，但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呢？

万一来了只很厉害的厉鬼呢？符咒挡不住该怎么办？

——人死前有未达成的心愿，死后便迟迟不肯投胎，喝不下忘记所有尘世的孟婆汤，更无法从往生台跳下去转世轮回，夜泉小楼里的，就是这么一群孤魂野鬼。

他们执念已深，有的人常常会误入歧途，渴望得到强大的力量，以支持他们去完成心愿，而沐菀对他们来说，算是一剂大补药。

林长珏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在沐菀的身上，的的确确有一股很强大的法术，即使她似乎还不知情，却还是无意间还是吸引了不少窥伺于这股力量的厉鬼。

平日里林长珏做的也就只是帮帮这些孤魂游鬼达成心愿，送他们早日投胎，可沐菀既然来了这，为了保护她的安全，林长珏就必然要斩除不少恶鬼。

起初一切还算是风平浪静，直到将近午夜时分，正在柜台前看着一群鬼胡闹的林长珏，突然听到了楼上的尖叫声，仔细辨认下来，明显是沐菀。

林长珏的瞳孔猛的一缩，刷的一下抬头看向楼梯，二话不说，提起墙上挂着的桃木剑便冲上了楼。

夏天闷热的要紧，沐菀睡时，仅仅盖了条薄被，突然间被一阵冻醒，她也没多想，伸手拽了拽被子，打算继续睡。

突然床头柜发出亮光，紧接着就响起了自己的手机铃声，沐菀朦朦胧胧的睁开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她从床上坐起来，下意识的接听了电话，把手机放在了耳边。

“喂……请问哪位？”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就当沐菀即将打算挂掉时，那头突然传出了阴森森的笑声，她当即清醒了过来，颤抖的放下手，垂头看着手机，只见她的手机突然出现了一抹红色的东西，就像是鲜血一样，蔓延开来，从手机里开始往外流淌，滴在被子上，浸满了她的左手。

“啊——”

沐菀顿时失声尖叫，把手机扔了出去，又反应迅速的开了床头的灯。

床头灯照亮了整个屋子，沐菀浑身犹如筛糠一样的在抖，眼前的景象已经恢复了正常，干净的没有一点东西，可怜的姑娘费了很大的勇气，才敢低头去看可怜的手机。

——没有一点异常。

手机还是她睡前的那副模样，没有红色的液体，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她的一场梦，可沐菀就是觉得恐惧，她神经兮兮的看着周围，屋子里空荡荡的，这个样子，让她愈发的感到恐惧。

“沐菀……沐菀……沐菀……”

忽的，周围的空气里传来一阵女声在呼唤她的名字，声声都很幽怨，她仔细一听，发觉是从阳台里传过来的，沐菀浑身颤抖的转过头去，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

床头灯的光芒很微弱，不过借着光芒，沐菀还是看清了外面那鬼的模样，她穿着一条脏乱无比的连衣裙，破损的极为严重，浑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磕伤碰伤都有，脚上的凉鞋还掉了一只，看起来甚是狼狈。

而沐菀抬头一看，更是觉得恐怖，只见这女鬼头发凌乱，甚至有些地方露出了头皮，像是被人揪了去一样，她的脑袋上还满都是鲜血。女鬼面容狰狞，脸色青黑，左眼珠已经没有了，眼眶里黑乎乎的，还有蛆从里面爬出，她瞪大了剩下的右眼，用可怖的眼神盯着沐菀，仿佛盯着自己的食物一样。

沐菀强忍着想要呕吐的感觉，恐惧的缩成一团，双手捂着耳朵，牙齿使劲咬着下嘴唇。

女鬼不光一声一声的喊着沐菀，还用手开始拍打窗户，发出了嘭嘭的声音，还有符咒灼烧尸体的嘶嘶声，伴随着凄厉的嚎叫，显然是符咒起了作用。

没过多久，女鬼一边用怨恨，渴望而又凄厉的声音叫唤着她的名字，一边使劲撞着窗户，最后，伴随着一声脆响，玻璃被撞碎了。

女鬼吃吃的发出阴笑，这时，沐菀已经恐惧到了极点，她再次发出了一声尖叫，然后迅速的往门口跑去。

她觉察到沐菀要逃，也顾不得夜泉小楼的忌讳，想要推开阳台门去抓沐菀，却不想这门上也被贴了符，而且要比外面的还要厉害，女鬼撞上去后，身体发出了缕缕青烟。

因为蚀骨的疼痛，以及对沐菀的渴望，女鬼嘶吼着，疯了一样的开始撞门。

听着身后越来越激烈的动静，沐菀跌跌撞撞的到了门前，使劲的转着门把手，似乎是太过于紧张，转了好半天都没打开。

最后门还是从外面被打开的，楼道里的光有些暗，不知什么时候哭了起来的沐菀扬起头，模糊中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手里还拿了一把剑。

“啊——”

因为太过于紧张害怕，本能把这道影子当成了敌人，沐菀往后退了几步，恐惧的四处张望，现在可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啊！

“别怕，沐菀，是我！”

“……林长珏？”

“是我。”

听到这声音，沐菀顿时松了口气，胡乱摸了把眼泪，再次睁开眼，林长珏已经把屋里的灯打开了，顿时亮了不少。

灯光亮起，林长珏这才看清眼前的女孩究竟被吓成了什么样——她哭的眼睛通红，眼里还带着未褪尽的恐惧。

林长珏的耳边，只剩下了沐菀的抽泣声和女鬼的撞门声，他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刚抬起剑，准备去杀那只女鬼，却见门又被猛烈的撞了一次，阳台门门上的符纸落下了一张，化为灰烬。

沐菀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抱住了他的胳膊。

她死死的抱着林长珏的胳膊，仿佛溺水之人抓到的最后一根浮萍。林长珏想推也推不开沐菀，手里还拿着桃木剑。他想到过会有鬼想要从这里闯进来，可没想到沐菀竟然吸引了一只厉鬼。

眼看着那只女鬼要破门而入，林长珏不禁有些着急：“别怕，有我在，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去解决那厉鬼。”

“不要……”沐菀揪着林长珏不放，红着眼看他，满是委屈的说：“我还是怕……”

林长珏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见秦檀久已经站在了门前，他愣了一瞬，就听秦檀久说：“你带着小沐菀先下去，下面总比这里安全的许多。至于这个不知死活的女鬼，交给我好了。”

林长珏想了想，侧头看着自己身边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孩，觉得秦檀久说的不错，于是点了点头，将桃木剑换到另一只手里，牵起沐菀离开了这个危险的房间。

沐菀只是出于本能的去相信同位人类的林长珏，被他牵着离开，表情都很木讷，眼里还是退散不去的恐惧，还没下楼，就听见身后的打斗声，又想起这夜泉小楼夜里招待的都是鬼，沐菀顿时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不停的哆嗦。

“沐……”林长珏回过头，看着她无助而又害怕的模样，想说的话顿时哽咽在了喉咙里，最后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轻叹，安抚道：“好了，别怕了……都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会引来一只这么厉害的鬼，下面的鬼都不敢害人的，你别怕！”

“可是……”她就是害怕到不敢走啊！

林长珏觉得有些无奈，楼上楼下，都有鬼，但相比之下，还是楼下安全的许多。

想了想，林长珏背对着沐菀蹲下来，温声说：“好了，我背你下去，若是有鬼吓你，你就把头埋起来，不去看，不去想，就好多了。”

沐菀思索片刻，轻轻点了点头，俯身趴在了林长珏的背上。

林长珏看起来很瘦，模样清秀，脸型阴柔，带着眼镜的模样显得很是斯文，如果带上假发，保不准就会被人当做女人。

而这样一个男人，沐菀原本只是惊艳，却不觉得他有多少的能力，可今晚发生的这些事，无疑让她把林长珏当成了避风港。

靠在他的背上，原本慌乱无措，嘭嘭直跳的心脏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林长珏慢慢背着沐菀下楼，当两个人以这样的姿态出现时，原本喧哗的众鬼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愣愣的看着两个人，却唯有安初晗没有一丝惊愕，坐在僻静的角落里喝茶。

安初晗对面的男鬼穿着一身黑衣，头上戴着一个高帽，上面写着：正在捉你，赫然就是勾魂的黑无常——范无救，他抬头看去，眼里划过一丝讶然，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白无常谢必安也在这里，只是他正倚在柜台前，逗着一只小鬼，嘴里吐着三尺长舌，把那小鬼逗得哈哈大笑，这时见林长珏背着一姑娘下来，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看着他。

林长珏皱了皱眉，不明白他们为何这么惊讶，沐菀觉察到林长珏停了下来，从他的背上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

“别怕，他们不会伤害你的，也不敢伤害你。”

沐菀踌躇了一下，点了点头，从林长珏的背上下来，觉察到众鬼打量的眼神后，瑟缩了一下，一把拉住林长珏的袖子，躲在了他的后面。

场面一再沉默，诡异的状态让沐菀越发的紧张，最后还是谢必安打破了局面。

只见他迅速的越过林长珏，到了沐菀面前，打量了片刻，惊叹：“我去，这么……嗯，可爱的一个小姑娘，难怪长珏这么放在心上啊！”

沐菀呆呆的看着这传说中的白无常，他的面色极为苍白，眼底带了些淤青，身材高瘦，穿着白色布衣，头上戴着高帽，写着：你也来了。

只是，他此刻正紧盯着沐菀，说完话后，三尺红颜玩的长舌就伸了出来，模样甚是恐怖。

沐菀脸色一白，再次失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