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一天，大雨滂沱

——八月十五日，X市因持续大雨，导致一辆客车发生车祸，二十四位乘客，其中五人当场死亡，十人重伤，剩下的九位乘客为不同程度轻伤，目前伤员正在市中心医院接受治疗……

八月十七号，是沐菀高二升高三时的一个暑假，那日，于炎热的夏天来说，天气格外好，因为这一天，下了场大雨，冲散了多日以来的高温。

“喂，菀菀，真是抱歉，我和你爸爸恐怕今天是回不来了。”沐菀坐在长生馆的柜台前，单手拖着腮，另一只手正拿着手机与倪雪通话，倪雪的声音持续不断的传来，解释着为什么不能及时赶回来，似乎生怕沐菀生气。

今天雨下的很大，沐传志和倪雪回来的路上碰巧遭遇了泥石流，阻挡了去路，山上积起了洪水，道路堵塞，行人被湍急的水流冲走，场面一度混乱，沐传志开着的车子，完全无法移动。

——最近多暴，已经有三起因泥石流导致的车祸了，死伤惨重。

沐菀抬头看了眼外面阴沉的天气，对自己的父母有些担心。

但是，母亲似乎还是对她太过溺爱了，这不是还把她当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吗？明明她都已经是高中生了，在生活方面，除了做饭，什么能难得到她？

饭……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待会儿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敬业的商家，来份快递。

“妈，你不用担心我，我会看好长生馆的，你们那边要小心点，告诉爸爸不要着急，小心安全。”

不知那边沐传志说了些什么，倪雪总算没再继续对沐菀喋喋不休的说泥石流。

她温和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好吧，菀菀，长生馆交给你了，不过，你别帮别人解签，帮他们达成愿望，你现在年纪太小，无法控制会受伤的……还有你晚上好好吃饭，实在不行就去你蓦然家蹭饭……”

“……”她该说些什么？

去蓦然家蹭饭？

似乎是一个不错的点子，不过可惜这种天气，尽职尽责的陈蓦然，陈警官怕是又去前线救人为乐了吧！

这么一想，这大雨实在是有些讨厌啊！

“菀菀，晚上好好休息，等我和你爸爸回去啊！拜拜，爱你呦，宝贝！”

“嗯，我等你们回来，拜拜，妈，我也爱你和爸爸。”

挂断了电话，沐菀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郁闷的看着柜台里的荷包，荷包不多，但是却很灵，是沐传志亲自写的平安符，倪雪亲手缝的荷包，又装有桂花干，看起来格外的漂亮，闻起来也格外的香。

可惜，买的人不是很多，还有许多人根本不识货。

门口处传来脚步声，沐菀一愣，没想到大雨天还有客人，于是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去看，只见一个穿着浅蓝色裙子的女生慢慢的走进来，裙子上满是泥泞，脚上的凉鞋已经掉了一只，露出来的皮肤上还多了好多的伤痕，或许是走了太长的路，没穿鞋子的脚已经被磨出了血，踏上地板后，留下血与水的混合物。

沐菀吓了一跳，见女子披头散发的，双目无神，精致的脸上面无表情的，浑身都湿透了也不管，和行尸走肉毫无差别。

“那个，姐姐，给你先擦一擦吧！”沐菀飞速的跑进房间，拿了块毛巾出来，和女子递过去。

只是，她没接……

“谢谢你……”女人拨了下头发，毫无生气的眼睛在看向沐菀时，终于起了一份波澜，她问：“听说你们这可以实现一个愿望，无论是什么……对不对？”

“额……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打劫，做什么坏事，长生树神都可以满足的！”沐菀说完，笑笑，带着歉意说：“只是，今天恐怕没办法……”

“求求你！我求求你！”女人听了这话，顿时精神崩溃了，嚎啕大哭起来，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哀求道：“求求你，帮帮我，我一定要许下这个愿望啊！求求你了！”

世间，对于长生树的褒贬不一，有的人坚信它能够实现人的冤枉，而有的人觉得实在装神弄鬼，因为确实有些人的愿望无法实现。

比如，想要得到一笔飞来之财，比如想要获得一座豪宅，而他们因为懒人堕根，不愿自食其力，也不愿负出代价，这样的愿望，根本无法实现。

白念听说过，但她小时候见证过长生树的奇迹，所以，长生树是她最后的希望。

“姐姐，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只是我父母都不在，没办法进行许愿仪式。”

沐菀蹲下1身，扶起白念，白念心中绝望，掩面痛哭着，大声的说：“他若死了，我该怎么办？我想要让他，让我最爱的人醒过来啊！无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只要让他……回来……”

最爱的……人！

这是个痴情|人，沐菀抬起头看着庭院中的长生树，不远，十米的距离，不多，一个愿望，在那一刻，沐菀心动了……

心里叫嚣着一句话，我要帮她。

多少缠|绵悱恻的爱情，葬于生死的界限，世界上最大的不幸，就是我们刚刚开始，你却要永远的离开我，在我们的爱情之花，盛开的最美艳的时候……

她真是爱惨了他啊！

“我帮你。”

……

一句承诺，拯救了一个濒于绝望的女孩。

许愿的过程进行的很顺利，两个人站在滂沱的大雨中，都没有打伞，沐菀站在白念的身后，看着她不停的向长生树磕头，嘴里念念有词。

“神啊，请满足我这个愿望吧！无论什么代价，也要让我的爱人回来。神啊……”

沐菀的眼神变得悲悯起来，看着白念挂上去的木牌，心道，长生树神啊，请满足她的愿望吧！

约摸一刻钟过去了，白念依旧在那里磕头，知道木牌落下，发出啪的一声，两个人顿时盯住了木牌，白念仿佛疯了一般的冲过去，捡起木牌，捧在手里，仿佛珍宝一样。

“姐姐，拿过来，我看一下！”

普通人许愿与契约人许愿是不一样的，倪雪和沐菀血脉相承，许下的愿望，不需要解签就可以知道结果，而普通人不同，他们无法看到木牌上多出来的字。

白念递过木牌，小心翼翼的看着沐菀，紧张而又焦急。

沐菀看清楚上面的字后，愣在那里，震惊的看了眼白念，犹犹豫豫的说：“长生树神说……想要救你的男朋友可以……只是……只是要……”

“只是要什么？求求你告诉我，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他！”

沐菀闭了闭眼，双手握成拳，却又松开了，她说：“你的男朋友本该因为这次的事故死去，但你若想强行改名，就以命换命，并且，你死后，不仅是你的男朋友，连带着所有与你产生过关键的人，都会忘记你的存在……”

“简而言之，一旦愿望实现，这个世界上就再无关于你的痕迹。”

“……以命换命？忘记？”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存在天上掉馅饼这种事，有得有失，你想要得到这一件东西，就必须失去另一件等价的东西。

在不改变一个人整体的气运上，帮助他达成愿望，这就是长生树前所谓的许愿。

残忍而又真实，一种让人难以取舍的决断。

自己与爱人，仅在一念之间，是生是死，皆看白念的选择。

……

“我愿意……”白念仰起脸，看着长生树，脸上不知是雨，还是泪水，但是她笑着，眼里也有了神采，她笑着说：“只要他能够平安，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

“好……”沐菀手里紧握着牌子，心里哽咽，看着白念，说：“你先回去，我去房间里把木牌烧掉，等到明天日出时刻，你的愿望……就会实现……”

……

“好！”

……

只是沐菀还是低估了自己，她还未成年，无法经受住在烧掉木牌，开始达成客人愿望时的强大力量，最终沉沉的昏迷了过去，加上高烧不退，醒来后，沐菀已经忘记了这一切。

在清晨的朝阳中，白念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依旧穿着那一身泥泞的衣服，从重病监护室外的角落里站起来，向外走。

同样等候着的男人从一旁的椅子上站起来，一双高倍眼眼镜下，同样是一片疲惫，他问：“白念，你去哪？”

“我该走了……”白念微微一笑，冲男人温和的说：“长珏，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拜托你以后照顾好阿礼……”

“白念！你在说什么？阿礼还在里面生死不明，你怎么能现在就走了？白念，你还是不是他女朋友？白念！”

当清晨的曙光落在白念的身上时，白念感觉到了一道温暖，这股温暖席卷了她的全身，包裹住了她的灵魂。

她在渐渐消失，但，不会有人发现。

因为世界上不会再有人记得，曾经有一个爱周恪礼爱到了极致的白念。

——八月十五日，X市因持续大雨，导致一辆客车发生车祸，二十三位乘客，其中五人当场死亡，九人重伤，剩下的九位乘客为不同程度轻伤，目前伤员正在市中心医院接受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