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她眼神有些迷离，像她混乱的思绪一样搅和在一团。

“前往A市的航班将在半小时后起飞，请S93838号航班的乘客前往检票区检票登机。”

沈淳大梦初醒似的，捏着机票迈着最快的步子检票后座上飞机。前后不过两个小时，出逃得太顺畅，甚至叫她莫名心慌。此刻她看向窗外的机场，现在已经到了晚上，里面人已经少了很多。

人人都忙着奔赴未来，奔赴目标和理想，只有她，捂着刚刚有些弧度的肚子，已经失去了奔赴的勇气和方向，更没有犯错的机会——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距离一开始查出胃癌，已经过了三个月，孩子刚刚稳定下来，自己的寿命却最多不过九个月。

飞机起飞了。

沈淳的目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白云，眼神十分迷茫。

她出生就在S市的孤儿院，后来又到了秦家，别说出国，出S市都没有一次。今天做出这个决定，是在是无奈之举。为了这个孩子，沈淳轻轻抚，摸着腹部，她已经付出了全部的努力和心血。

在飞机上睡着时，沈淳都想好退路了。

秦顾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自己就可以一个月换一个地方住。

她卡上的钱待会儿落地就取下来，然后马上买机票跑去另外一个城市，手机卡一类的也全部丢掉，再重新办一张身份证，这样不会被查到。等孩子八，九个月，秦顾估计也放弃了，自己再把胃癌的资料发给他，大不了自己打一针催产针，早点吧孩子生下来，免得最后病痛折磨她到没有力气。

离婚协议的模板她也存着呢，倒时候也把那个签了，要是秦顾不愿意养这个孩子，她就拿秦顾给的房子卖了找没有孩子的好心夫妇送去养着，那些钱不少，等孩子长大了，节俭点也能好好生活。

更不必记得他有一个失败但爱他的母亲。

如果是个男孩，就要取名字叫秦......秦什么呢？

沈淳想着想着，眼睛轻轻闭上悄悄睡去，宽大的口罩下是恬静的笑颜。

如果飞机没有突然停下，沈淳的期望或许是可以成功的。可能是离盼望的未来太近了，以至于她几个月后无数次想到时还会有几分惋惜，总觉得自己的生活差一点就不一样了。

在距离A市还有一小时的时候，飞机突然降落在一个和A市相隔不远的飞机场，机舱门打开，冷风呼呼灌入，冻醒了众乘客，一片怨声载道。

沈淳也醒了，她反应得快，马上取下安全带就准备跑去厕所躲起来。

下一秒涌入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像电视剧里的场景，吓得一众游客瞬间闭嘴窝在自己座位上，缩得像一锅鹌鹑。

“各位尊敬的乘客，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由于特殊原因，我们将暂时停靠此处，待事情结束后航班将继续前往A市。”

随着他话音落地，几个黑衣人把沈淳当场抓住，不顾她剧烈的挣扎和周围群众好奇又胆怯的目光，拖着她就往外走。

沈淳不愿意，她当然不愿意，她太明白回去以后面对自己的是什么。

明知逃不掉，可身体却挣扎推搡得厉害，甚至将脑袋上的帽子和口罩都挣扎下来了，周围人目光惊惧，觉得自己遇上疯子了，一一往后缩生怕被牵连。

“五爷在外面等您。”最终把沈淳扛在肩上的黑衣保镖如是说。

出舱门的时候外面在下大雨，电闪雷鸣，雨水狠狠砸在沈淳脸上，没人给她撑伞，一看就是秦顾吩咐过的。她顾不得这些，因为自己正被扛着，肚子和小，腹被硌得生疼，几乎叫她说不出话。

沈淳掐着那保镖的肩，恨不得拧下他一块肉来：“你......我怀了秦家的孩子......放开...好痛！”

“孩子今天就要打掉。”是秦顾。

他站在另一架私人飞机前，声若冰泉：“把她抬上去，要是不安分，就在飞机上打掉。”

她还想说话，肚子却翻江倒海的疼，连着心脏一块扯着，她头朝下，也有些晕得想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嘴里的甜腥味儿几乎溢出来，还好没人注意，她颤着手一抹嘴角，努力瞪着眼去看，发现血染红了拇指。

被丢到飞机上专设的大床上时沈淳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和勇气，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她想给自己一点安全感，先卷成一团护着肚子和腹部，那疼才慢慢散去些。

“是不是压到你了，宝宝。”她气若游丝，面色白得像纸，不顾里头他人的目光，开始对着肚子自言自语，她知道自己现在像个疯子。

的确是快疯了。

不想走的时候被秦顾千方百计撵着都不走，现在求之不得离开又被死死拽住扯回来。

代价是一个孩子。

秦顾进来了，表情是沈淳从没见过的，无比难看：“我以为我的警告已经很明显了。”

空气安静，没人理他。

许久，到秦顾都要绷不住离开时，沈淳才抬起头，目光坚定又决绝：“秦顾，如果你要打掉这个孩子，我就立刻死在你面前。”

话一出来她就轻松多了，嘴角甚至慢悠悠挂上笑意：“反正我现在声名狼藉，你也不可能继续和我的婚姻，孩子再打掉，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你敢！”

秦顾看着她不知道从哪掏出的水果刀，小小一把，却足够尖锐，足够刺穿一个人的心脏。此刻就这么被她拿在手上，轻轻抵住手腕的位置，狠狠来了一刀。

顿时血流如注，她面色更加苍白，像行将就木的将死之人。

“第一刀，没割到大动脉。”沈淳满脸可惜，“下一刀，我可是找准位置啦。”

“我不会和你离婚。”秦顾眉头蹙得死紧，咬着后槽牙像在做艰难的思想斗争，声音都有些发抖。沈淳想，他一定是觉得自己不要脸到了极致，以死相逼都要留在秦太太的位置上。

没关系，沈淳笑着，眼眶又红了。

她早就不在乎了。

“但这个孩子，必须打掉。”

笑意瞬间消失，她神色诡异，最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

“滚。”

将刀尖对准了脖子，狠狠划了一道。

这回血喷溅出来，她天旋地转，重重倒在床上。

看见秦顾大惊失色时还在想，他这么难过害怕的模样，是因为自己吗？

那是不是，死了也值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