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折辱

我敏锐地注意到，提起总监的时候，副部长的眼角抽了抽。

作为秦峥的秘书，我对公司的事，还算有了解。

因为业绩下滑，前任总监已经被明升暗降送去了国外。

而市场部牵扯的内幕太多，能拿这里动刀子的，不可能没背景。

念头如雪花般一闪而过。

我抬起脸，一改从前的服软好说话，语气强硬：“副部长，我不认为我有错。”

我做的一切，也不是头一次被人否定和践踏。

我可以忍。

但，邹知的努力不可以被这样糟蹋！这样认真和详尽，他必定花费很多很多的心血！

在众人的不解和惊讶里，我咬着牙弯身捡起报表：“还有。”果决地将其中一张报表捏在手里，态度十分强硬：“这报表，是员工的心血！”

“副部长凭什么只用三秒钟就轻易否决了别人用一整天做出来的成果！”

“您连看都不敢看一遍吗？！”

我听见周遭众人吸气的声音。

往日里，任谁都能踩我一脚，而副部长，甚至连孙征都不敢这样忤逆他。

副部长感觉受到了侮辱，他脸上虚胖的软肉气得直抖，一把夺过我手里那张报表撕了个粉碎，愤怒地砸到我脸上。

我闷哼一声本能地闭上了眼。

感觉到副部长抬手一下下戳在我的肩膀，很用力，我吃痛，被迫后退。

他暴怒地吼：“程秘书，你有什么资格大呼小叫的？！”

这时，门外的人走了进来。

高跟鞋的声音干脆利落。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那破报表，我撕了就撕了，你能怎么样？”副部长在气头上，并未察觉来人。

这时，我听见了不远处女人温和带笑的声音：“这报表做得是不错。”

听见那耳熟的声线，我原本志在必得的心脏猛然一颤。

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在一点点变凉。

我转过脸，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位“赵姨”。

多年前细碎的一幕幕，仿佛定格的电影，卷动着砸开我的脑海。

我控制不住地攥紧了裙子。

“赵总监。”副部长是头一个反应过来的，连忙惊慌地走过去。

他谄媚的声音十分低：“我不是……就，就跟她开个玩笑。”

副部长尚且如此，一旁的孙征已经吓得丑容失色。

他们一个个都生怕我说出点什么告状的话。

却不知我此刻牙根咬得生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我低下脑袋看向脚尖，以掩盖住脸上的神色。

“哦？做这报表的人是……”赵姨诧异询问的声音，似乎朝向我。

一旁的孙征连忙道：“这是程秘书。”

“程秘书？”女人一顿，声音里带着点微微不可查的复杂情绪。

视线中棕黑色高跟鞋在我眼前站定。

“赵总监。”我没有抬头，多年来在职场的打拼好歹让我控制住了声音里的颤抖。

我扯出一抹笑，装作不好意思。

“我见过您。”我故意攀关系：“在总裁办门口。”

我赌对了，赵总监嘴里轻轻冷哼了声。

“呵。”她虽然带着笑，仿佛是从始至终的温柔，但语气里的轻蔑已经有几分明显：“你知不知道，作为本集团的员工，最重要的美德是什么？”

女人随手把刚刚捏紧的A4纸扔回了地上。

副部长连忙点头哈腰：“自然是服从。”

我抬起头，女人正一脸严肃的看着我：“顶撞上司，迟交报表，是不能与能力功过相抵的。”

我已经感觉到了她的针对。想来此刻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感觉到了。

“我明白。”我低头认错，现在的状态也容不得我多待：“是我的问题。我会负责造成的后果。”

我只想快点离开这儿。

没等我走出去两步，身后已经传来那位赵姨的声音：“还有。”

赵总监似乎并不想就此放过我。

我不必抬头也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盯在我身上：“这报表真是你做的么？”

指尖本能地一颤，微微攥紧。

她应该是看出了什么，可是，怎么可能呢？

邹知看起来并不像是经常做报表的人，他从前甚至不在这家公司！这女人为何会知道？

我思绪万千一时没有说话。

“好哇！程秘书，你竟然拿假的报表来糊弄我！真是卑劣至极！”副部长根本没看过报表，但他此刻恨不能给我安上任何罪名。

只要能讨好新任总监，他什么都能编出来。

周遭的窃窃私语渐渐明显。

但我已经顾不上解释清楚，我只想快点离开：“抱歉，我还有事。”

孙征拦住我，得意地落井下石：“程秘书，地上全是你弄出来的垃圾！就像你人一样。想就这么走？”

我看着地上的报表，一时间只觉心脏都被戳痛了。

那是邹知熬夜做出来的。

累积的愤怒一点点延烧燎原。

我突然抬起脸冲着孙征怒道：“这不是垃圾！你才是！”

也不知是谁推了我一把，将将忍着疼还能死死盯着他不肯退缩的我，高跟鞋一崴，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让人牙酸的剧痛激入神经的同时，我听见“刺啦——”一声，裙子也破了。

这一瞬间，我反应飞快地捂住了后腰下方短裙的裂口。

所有人都在那看着。

哄笑声里除了窃窃私语，还有不堪入耳的非议。

孙征抬脚踢了一下我的腿，不重，但侮辱：“一个搞假报表的卑鄙东西，有什么资格冲我吼？”

“去把这些东西捡干净！用手捡！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耻辱、委屈、不甘，像潮水一样层层上泛。

我一时觉得鼻子发酸。

但，人就是这样，经受的侮辱与折磨多了，渐渐就变得坚强。

没有人反对孙征的话。

我知道，所有人都在看我笑话，这和两年来的每一次，并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的不同大概是，从前侮辱我的是秦峥。

而现在，换了别人罢了。

我将心中的软弱逼回，一手捂着裙子，缓缓挪动钻心疼痛的腿，用另一只手去捡报表。

那些铺陈满地的碎片，就像我的自尊，我颤抖着手，怎么捡都总会从指缝落出去。

我咬了咬牙，脸这种东西，在当秦峥的秘书时，我不是早就放弃了么？

我松开了捂住短裙的手。

然而下一秒，我感觉到了空气的流动。

所有人的低呼声都带着震惊。

我猛然抬头。

这一刻，仿佛看见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