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赎罪而活

第二十章 赎罪而活

许氏是唯一个真真正正对她好的人,从始至终,那份好弥补了玉衡对母爱的缺失。她的生母早幺,父亲娶了厉害的继室,对于他们来说,自己只是一份换取联姻利益的工具。可是许氏不同,她的爱意将将要溢出来。

她突然很羡慕林玉衡,林玉衡有一个视她为掌上明珠的母亲。她曾经很多次强迫自己把许祉蕴与母亲这个称呼严格区分开来,可是当许氏温柔如水地看来,顶着林仪的威严护着她,她自私地希望她就是林玉衡,她自私地希望许氏能够永远站在她身后,做她最坚强的后盾。

“娘,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好。”

皇宫的阵仗还是这么大,颜嬷嬷待了两日,其后皇宫的接驾队伍才不紧不慢赶来,且不说来了多少宫女内侍,光是那辆八宝香车就已经足够名动奉天,帘上的紫水晶叮叮作响,马车上的布缎用的是江南上贡的御寒极好的暖春锦,上绣百花图栩栩如生。

奉天的人全明白了,林玉衡未曾失宠失势,人家皇宫里头还重视着呢。有些曾经私下底落尽下石编排过她的人不禁心有戚戚,后悔自己那张嘴。

颜嬷嬷来请玉衡,玉衡示意她自己要向家里交代事情。

玉衡再三交代尚恩:“芳草贴身随我进宫,我信得过你,留在府里做我的眼睛,府中事宜不论大小务必要勤通书信,尤其是连氏嫁过来后。”

尚恩早就信奉她为自己唯一的主子,正因为她的赏识,自己才能连升多级,从一个最低级的洒扫小厮做到了林府当家的三管事,如今他凭着自己的胆识和见识混的如鱼得水。

“小姐还放心不下尚恩办事吗?”

“我自然是放心你的,只是实在担忧母亲,总觉得心里乱糟糟的。”

“那我可就得责怪起芳草来了,回头临走时我需嘱咐她每夜给小姐备一碗牛乳,安神清心。”

玉衡笑了笑没说话,他一向说话做事最为圆满。

颜嬷嬷又在催了:“衡姐儿快点走吧。”

玉衡在芳草的搀扶下上了那座看起来就极为惹眼华贵的八宝香车,提裙上来,一侧头又看到一队佃车宝马,便问立在车下的颜嬷嬷:“那也是我们的马车吗?”

颜嬷嬷看了看道:“是的,老身此次前来也不仅仅是接衡姐儿,还是奉皇上之命接严家公子回宫团圆。”

玉衡一愣,头险些磕上车辕:“严家公子?可是严家小公子严归阙?”

“正是。不过男女授受不亲,衡姐儿就不必过去打声招呼了,到时候自然会在宫里见上面。”

玉衡迅速钻进马车,她恨不得见不到才好,天知道那个小公子又会说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来,躲都躲不及,又怎么会打招呼呢?

可显然那辆马车上的人并不是这样想的,听得外面高声:“既已到了林府门口,林家小姐怎么地也得大大方方尽些地主之谊啊。”

芳草要掀车帘,玉衡却制止住,回道:“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你我同受陛下邀约,理应让陛下尽上地主之谊,哪里轮得到我这丑角儿登场。”

那厢就不说话了,队伍一开,各走各边。齐豫骑着高马并在严归阙车后,用仅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公子何必一定要听楚先生的话,我们明明可以不用和他们一起的,从古山道过去骑马入宫只需一日。”

“他那个千叮咛万嘱咐的托付我可没有接受,三番两次地要我来保护她,自己却面都不敢见人家,这是哪门子道理,敢情把我当保镖使。”严归阙撩开车帘:“我不是同林玉衡一道,是同颜嬷嬷一道,咱们在奉天待这么久,已经超出皇帝的忍耐范围了,他看我们如此安分地回来,脸色必定也好看点。”

齐豫想了想是这个理,可是跟宫里的队伍就能安分地回去吗?

“你听听她那张伶牙利嘴,想来这一路不会太沉闷。”严归阙笑着放下了车帘。

城南院子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风起,叶落。一名带着黑色斗笠的男人轻轻一跃,从屋脊上跳进院内如蜻蜓点水般没有声响,他的双鸳刀饱满如弯月,在楚廷安的脖颈上轻轻滑过。

血珠子滚落下来,滴进一片渴水的花丛中。楚廷安没有丝毫反应,仿若无感,保持着浇花的姿势,身姿优雅。

斗笠客道:“楚先生真是好雅致啊。”

“浇浇花而已,宋大人吓到我没事,可别惊到了我这满院子的花花草草。”

宋怀南收起双鸳刀,他的声音沉厚而沧桑:“为什么任务会失败?”

楚廷安放下水壶,转过身来,轻轻拭去脖颈上细长的血痕:“过了这么久才来问,你们也是失败的吧。”

宋怀南冷哼一声:“还不是因为皇帝老儿的大作为,我们的人七零八碎,逃得逃,死得死,我光是逃捕就已不易,可未成想办事最稳妥的你却是最让人失望的。你隐忍这么多年,连这一步棋都走不好?”

“我已经完成了主子的约定,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况且她已经失忆了,前尘往事都已不记得了,曾经的事连局中人都忘记了,这不就是最好的结局吗?难不成一定要让她死吗?”

“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我知道你不会罢休,你杀她一次,我就阻你一次,她不应该再被那件事牵连。”

“你阻止得了我吗?”宋怀南一声轻蔑冷笑:“何必说得这么正义凛然,别忘了,你杀过她一次,别在这里装作良心发现,逼不得已。你应该明白做事要做绝这个道理,日后她想起来了,等着你的将是无尽的忏悔。”

“我已经在忏悔了。”

他的话直透楚廷安的恻隐,是的,他杀了她一次,他受主子之命潜伏在林玉衡身边三年,就为了在合宜的时候杀掉她,杀人才能灭口。他杀了,他在她的酒里下了剧毒,看着她一杯杯喝下,那个张扬跋扈却又明艳生动的女子神情痛苦,趴在地上死死拽着他的衣角,身体僵直着,七窍汩汩流血。

她说:“灵均,我疼……”

那一瞬间他突然清醒,疯了一样抱着她出府寻医,可是主子给他的那副毒药世上无解,他哀求着她不要睡,她却缓缓闭上了眼睛,是笑着的。

“灵均啊,我知道的,我不怪你……我终于解脱了,这么久来真是辛苦你了,只是啊,灵均,我好疼啊……”

十七岁的林玉衡死在了他怀里,灼灼明艳的脸庞永远失去了颜色。

那个时候,他才明白原以为自己无心无情,双眼里充满了仇恨,却在三年间不知不觉被她打动,可能是她某一次深更半夜吵着要他给自己唱摇篮曲,也可能是她那一次闹遍整个集市得罪了奉天所有的权贵,只为给他重金寻来一支雪狼狼毫,又或者是她某一次坐在秋千上荡起又落下,忽然转过头来冲着他明晃晃地笑。早就不记得了,她对他的好,就像吃饭一样寻常,可是也像人一样不可一日无食。

她都知道的,她知道他会杀他,可是她还是把他留在了身边,只为了他能日日陪伴。

什么家国大义,血海深仇,恩深似海,在那一刻都放下了。

后来,她又活过来了,她把他赶出府,跟他说她不记得他了,再也不会喊他灵均。他就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永远都将活在忏悔和赎罪之中,浑噩度日,艰苦而又磨折。

“我毁了她上半辈子,不能再毁了她下半辈子。”

宋怀南轻功了得,在不觉中又跳回了屋脊,只剩下声音:“楚家人竟会出个痴情种,你以为我们能有多少情?从听任主子以来,我们就不再是我们自己。不管怎么样,这最后一件事我一定要办成,人我是一定要杀的,就看她命不命大了。”

楚廷安看着秋天凋谢的花,无论怎么浇水施肥,今年它都不会再为他开一次了。

皇宫的车队浩浩汤汤,但是行驶进程并不快,玉衡怀疑他们能在中秋节之前到达京州吗?但显然是皇上不急太监急,颜嬷嬷甚至过来问她要不要再休息休息。

玉衡本要说不字,另外一辆马车上的人却截了她的话:“确实得休息休息,不透透气可不行。”

一听就知道是哪位公子哥。既然严归阙发话了,颜嬷嬷本就有此意,就让车队原地停下来歇息。

芳草在给坐久了的玉衡揉肩:“小姐我们也下去透透气,疏通疏通筋骨吧。”

“也行。”

皇宫里的人果然最注重纪律和规矩,就算是歇息,也是聚在一块整齐排开,见到玉衡下来还要放下手中的吃喝来行礼。

为了避开受礼,不打扰他们,玉衡在离他们稍远些的树林空地上散步,喝了一口芳草递过来的水。树林荫翳,有鸟鸣声上下,因为是翌日的初晨,还有薄薄的雾气。山野里的景色和空气果真叫人心旷神怡。

可总有人好巧不巧地要打破这份平静:“林小姐离那么远,可要小心遇上山野土匪什么的将你掳了去。”

“可是林公子比我更秀色可餐,山野土匪要先掳人也是掳你。”

玉衡说的这句话的确没错,用秀色可餐来形容他并不为过。严归阙生就面容俊朗,肤质白皙,一双凤眼眼尾上挑,波光流转,灵动非常,甚至于,勾神夺魄,也难怪被称为京州四少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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